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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10月23日 星期六

如果有今生 何必求來世 end

那天晚上,蘭就睡在桑上那小小的家裡。半夜的時候,蘭吐了,卻沒有吐出臟的東西,很清很清的水,有淡淡的清香。桑上在整理蘭吐出來的東西時,流淚了,大滴大滴的淚順著臉頰滑落,沉重地打在充滿香氣的空氣裡。

蘭後來睡的很香甜,桑上看著她褪去濃妝的臉,一夜無眠。

第二天,蘭醒來後第一句話是問:“桑上,我說什麼了嗎?”桑上朝著她笑了笑,很恬淡地笑:“沒有,你喝完酒就睡了。”蘭噓了一口氣。

宇住在桑上所在的醫院,桑上去看他。



宇閉著眼睛躺在床上。當穿著白大褂的桑上進來的時候,宇突然睜開了眼睛,但是臉上瞬間掠過的卻是失望。宇明顯的發福很多,而且臉上有很明顯的喝酒過度的痕跡。但是站在宇的床邊,桑上透過那發福的變形的臉看到的依然是以前的風,

瀟洒儒雅的風,風流倜儻的風。桑上靜靜地看他,宇睜開重新閉上的眼睛,看到桑上,很驚訝地問:“大夫,有什麼事情嗎?”桑上搖頭:“隻是看一看你的病情怎麼樣了?”宇笑:“又能怎麼樣呢?生死又怎麼樣呢?”桑上也笑:“是啊,又能怎麼樣呢?不過是生生世世的問題。”桑上轉身離開。“大夫。”是宇在叫。桑上回頭,恬淡的笑,恬淡的眼睛看宇。“大夫,你能不能每天過來一下。” 桑仍然恬淡地笑,宇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些慌了:“你不要誤會,我有很多事情想對人說可是找不到人。”“哦。”宇抬起頭,神色竟又鎮定:“不知道為什麼,見到你我有一種想傾訴的感覺。”桑上看著宇的臉,病態在他的臉上蔓延,她匆匆地點頭,然後快步離開。

那天站在自己小小屋子的窗前,桑上的思緒裡隻有那熟悉的小調:“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。”



但是一周內,桑上沒有去看宇。蘭的女兒來找桑上的時候,很神秘地附在桑上的耳朵旁邊說:“桑上,你知道嗎?媽媽愛的那個人得了絕症了。”桑上問:“你媽媽最近做什麼?”女孩鼓著嘴:“媽媽好狠心,和平時竟然一點改變都沒有。” 說完自己突然改口說:“不,也許媽媽很傷心,但是媽媽有苦說不出來。”桑上很吃驚地看那個小女孩充滿靈氣的臉,她的明亮放肆的眼睛。女孩笑:“桑上,你怎麼了?怎麼用這種眼光看我?”桑上隨手摸了一下她的頭:“小孩子,知道什麼啊。”

距離桑上看宇一周後吧,桑上剛要回家的時候聽到有人叫:“桑上。”是宇的主治醫師。桑上的心一下收縮,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放干。“桑上,我的一個病人宇說你是他的一個朋友,他想讓你有時間陪他說說話。”桑上點頭:“知道了。”



第二天的時候桑上去看宇,隔著透明的玻璃門,她看到宇的床邊坐著一個年輕的漂亮的女人,溫柔地喂宇東西吃。桑上轉身走了,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。但是第二天的時候,宇的主治醫師見了她仍是說:“桑上,你怎麼不去呢?” 桑上說:“他應該有他的家人多陪伴一下。”“哎呀,說起他的家人,這個男人可真不得了。被他甩的漂亮女人都不恨他,在他生病的時候竟然一個個回來看他。做男人做到這份上......”

桑上突然想聽宇講他的故事了。



淡淡的夕陽斜斜地照進白色的病房裡,一抹殘破的金黃色在宇的臉上投下了明亮的淒涼。踏進病房的那一瞬間,桑上似乎看見穿著白長衫的風微笑地回頭,看轎帘掀開處萋萋的笑臉。桑上站在病房門口,不想移動自己的腳步。

宇突然睜開眼睛,看到桑上,笑著說:“大夫,你終於來了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
桑上一笑:“你剛才睡的很好,不想吵醒你。”宇的臉上卻有驚訝的神色,他皺眉,然後說:“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搞不清楚。算了,我這一生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。”

宇問:“大夫,你聽說過我的故事嗎?”桑上答:“一點。”宇看著桑上問:“哪一點呢?”眼睛裡有揶揄的神色。桑上一本正經地說:“你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。” 宇輕輕地嘆口氣:“不知道我這一生是不是一個錯誤。”“大夫,你相信有生生世世的問題嗎?”桑上一下呆了,宇,你相信生生世世的問題嗎?但是她卻是笑的:“相信吧。”又有多少事情是可以相信,又有多少事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呢?”



宇說:“假如我說我和我前世的愛人約定了今生相愛,你會不會吃驚?”   桑上隻說:“你講吧。”

宇講起那個前世的故事,那個桑上在心裡溫習了很多次的故事。

宇說:“約定了今生還相親相愛,可是,我尋找了一生,卻沒有找到她。”

桑上問了一句:“你不是結了很多次的婚嗎?”“那是因為她們都有象她的地方,但結婚以後我發現她們都不是她。”

病房一片沉默。

桑上說:“我想我該走了。”

宇說:“謝謝你大夫。以後能不能常常過來。”

桑上溫和的一笑:“好好休息,不要亂七八糟地想很多。”



走出醫院的後,桑上去了蘭的家裡。蘭的女兒嘟著嘴迎接桑上:“桑上,我等你很長時間,你去哪裡去了。”桑上摸了一下她的頭:“桑上去陪一個叔叔聊天了。”“是那個給你送花的叔叔嗎?”女孩的兩眼開始發光。桑上不禁笑了。

後來桑上沒有去看宇,一直沒有,盡管宇一直捎信要她去,桑上卻總是以走不開為理由拒絕了。

在那段時間,桑上拼命地接待著一個一個病人,她開始忙的沒有自己的一點點時間。所有的人看她那麼拼命,都勸她注意自己的身體。桑上仍是溫和到笑,卻不聽任何人的勸告 

女孩來找桑上的時候,看到的最多的是桑上忙碌的身影。女孩不再不停地說話,有時候趴在桑上的桌上寫作業,有時候會一聲不響地看桑上忙忙碌碌。隻是有一次,在筋疲力盡的桑上和女孩一起回家的時候,女孩突然說:“桑上,我好心疼你這麼拼命地折磨自己。”

可是,桑上心疼自己嗎?可是,她不累,真的不累。



一天,桑上剛處理完一個病危的病人,緊接著要處理下一位的時候,她聽到一位護士說:“那個宇好象快不行了。”桑上木木地站定了,旁邊她的助手叫:“桑上大姐。”

桑上發了瘋一樣朝宇的病房跑,那一刻,她是跑在江南草木瘋長的季節。

宇的病房有哭聲,但是很小。放棄了治療的宇靜靜地躺在病床,眼睛空洞地看潔白的屋頂。

桑上扑到宇的床前,宇艱難地一笑:“大夫。”桑上點頭。宇又說:“我覺得你好熟悉。”桑上說:“在你大四的時候我曾經拼命地追過你,我是蘭的那個傻忽忽的醫學院的朋友。”宇楞了一下,然後說:“對不起。”桑上搖頭。宇問:“蘭好嗎?”“好。”“麻煩你告訴她,很多的事情我是明白的。”

宇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,他環視著周圍很多張臉,對桑上說:“我唯一等待的隻是她,可是她究竟在什麼地方?”桑上說:“也許是在來生啊。”宇搖頭:“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等到來生了,也許我將是塵埃。”桑上扭過頭,不想去看宇英俊的風的臉。

宇的呼吸越來越困難,但是仍然大睜著眼睛。桑上看著他的臉,聽到周圍有人說:“宇,你就安心地走吧。”宇沒有響應,眼睛裡面是深深的兩世的寂寞,還有桑上熟悉的風的固執。



桑上突然握住宇的手:“宇,你聽過這樣的歌嗎?”

“連就連,你我相約定百年,誰若九十七歲死,奈何橋上等叁年。”

桑上溫婉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,那是隻有宇聽懂的語言聽懂的曲調。

宇的眼睛突然變亮,他緊抓住桑上的手很清晰地叫了一句:“萋萋。”隨後眼神渙散,喉嚨裡擠出模糊的一句話。隻有桑上知道,他說的是:“錯過了一時,我錯過了一世。”桑上的淚在眼睛裡爆發,打在宇的手上。宇的眼睛慢慢閉上,臉上有淡淡的笑容。 

宇走了,桑上仍然忙忙碌碌地做著自己的好大夫,臉上仍然是大家都熟悉的謙和的表情。

叁年後,蘭病重。臨走的時候對桑上講了她自己的故事。



她說:“桑上,你知道嗎?你在奈何橋上等的時候,很多的女魂從你身邊過,沾了你的靈氣和你對風的愛。你固執地不喝孟婆湯卻折磨了自己一生。桑上,如果在大學的時候知道你就是那個孤零零等待的女孩,說什麼我也要幫你成全啊。”

蘭臨走的時候眼睛明亮放肆。

蘭死後不久,桑上結婚,伴娘是蘭的女兒。

那個女孩眼睛不再明亮放肆,她尊敬地叫桑上:“桑上阿姨。”

最幸福的是那個等了桑上很多年的男人,他擁有自己愛的。

桑上很老的時候才退休,白發蒼蒼的她常常和老伴去那個熟悉的地方喝茶,喜歡在草木眾多的地方散步。

老了的桑上,眼睛如秋水般的明淨,所有的人見了都說:“這個老太太,年輕的時候肯定是一個絕色美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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