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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10月23日 星期六

穿過你的前生我的夢

一、 狩獵驚魂
夜色如水,月華如練。

有人騎馬在山野間飛奔。

奇怪的是,無論那馬如何撒開四蹄奔跑,塵土飛揚中,一人一馬依然在原地,並未走出一分一毫。騎者衣飾華麗,星目含威,長眉入鬢,卻難掩慌張的神色。

“殿下~~~太子殿下~~~~~~”尋找他的聲音就在周圍,可是誰也看不見他,聽不見他。

後悔是來不及了。從心不在焉地打獵,到逃過侍衛們如影隨行的保護圈,在他們一片驚呼聲中,仗著汗血寶馬神力,暗自得意地跑到這個風景怡人的山谷開始,太子梔的快樂很快就結束了。山色欲滴般的青翠,鳥鳴,虫吟,水聲淙淙,梔的眼睛飽餐著大自然的秀色,耳朵暢飲著大自然的佳釀,輕風拂面,他在一棵數十人都抱不過來的大樹下睡著了……真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呀,他居然在荒山野外睡著了……

醒來,眼前的山色已然變樣,不再有日間誘人的顏色,像一張褪色的畫,卻有著說不出的陰森。梔緊一緊背上金弓,有點後悔為了配這身繡金龍的白色獵裝,帶了一把這麼重的雕龍金弓,雖然襯得他原本出眾的儀表更如不凡,卻不是他平日裡用慣的射月靈弓。好在紫草劍尚在腰間。梔飛身上馬,向御獵園的方向馳去。眼看御獵園的燈火越來越近,卻總是跑不過這一箭之地。梔暗叫聲不好,勒住汗血馬,把紫草劍抽出來巡視周圍——四周依然墨黑一片,隻有巨大的樹影在亂風中搖擺,樹枝象鬼怪伸出的手臂,在招呼梔近前去……梔默念定魂咒攝住心神(做個太子不容易呀,學文習武還要學習佛法,嘖嘖),再看,所有的樹都靜止了。梔正在心裡贊美自己的定魂咒原來有那麼大的威力,連樹的心也定了時,卻聽到一陣似笑似叫的聲音,從四面八方傳來!

“哈哈哈哈~~~嗚嗚嗚嗚~~~~~太~子~梔~~~~拿命來~~~”聲音非男非女,涼嗖嗖的侵入骨髓,梔的定魂咒也沒有用了,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強作鎮定,梔大喝一聲:“呔!哪來的刺客,敢在本太子面前裝神弄鬼,卻不敢露面嗎?”

“不敢?哈哈哈哈哈哈~~~~~~”笑聲比哭還刺耳,梔覺得氣血翻騰,手足冰涼,既動不了,也無法發聲。一個黑影從四面八方飄來,離梔越來越近,但不知他的方位到底在哪裡。梔眼看著黑影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件寒光閃閃的利器,頓時一暈,叁魂六魄在體內晃晃悠悠,就快刺到自己心口處,卻無處可避!正在千鈞一發之際,汗血馬騰空而起!

原來寶馬還能飛,以後一定每天親自給它洗澡喂食,報答它的救命之恩。梔在半空中伏在馬上,驚魂未定,先想著報恩了。背後,被人輕輕拍了一下。梔條件反射地回頭一看:一張臉近在眼前,可看不清上面的五官!剛以為自己死裡逃生的梔有點受不了了,不顧太子風度地大叫起來。

“你叫什麼?我已經救了你,為何還要叫救命?”馬後的人奇怪的問道。

“哦,”梔的叫聲戛然而止,又努力維持他的風度了。“原來不是寶馬救我。那多謝恩公救命之恩!”梔對身後的人作揖道。這時再看,那人原來也有五官的,而且五官都相當俊秀,不比自己差,隻是剛才太近了才看不清而已。

說話間,汗血馬已飛奔出幾十裡地,那人口中念念有詞,空中好像出現一個台階,馬順著台階來到地面。

此處與方才的陰森境界相比,無疑是天堂一般。一樣的夜色,一樣的月華,卻不再猙獰可怕。原來他們來到一個湖邊,湖水清澈見底,淡淡的清輝好似白紗罩在湖面上,隨著水面微微蕩漾。

“呵呵,你真有意思,不問我是誰,還有心情看風景。”

那人大概正在等著梔問他貴姓之類的,卻見梔隻顧貪看湖光,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。梔心裡連說慚愧,又重新施禮“請問恩公高姓大名?”那人一笑,“我沒有姓,師父叫我無咸。還有,我對你沒有救命之恩。”

梔的下一句話還沒問出來,無咸倒是快人快語,又道:“剛剛我見到御獵園外黑氣沖天,知道有人在那裡作法,趕到一看,有人對你施用了迷心術,你見到的黑影是幻象,他手中的冰魄刀如果刺入你心口,卻是真的會讓你喪失自己的意志,今後隻能任他擺布。不過,並不會要你的命。所以我對你沒有救命之恩。”

“恩公大恩,比救命之恩更重!”梔大吃一驚,自己貴為太子,也是未來的一國之君,如果自己死了,還隻是一人之事,而被人控制了意志的話,今後國家的命運就危險了!

“隻怪梔聽信人言,執意要到御獵園外一覽山中美景,引出這番禍事,若無恩公相救,後果不堪設想呀!”梔真誠地再謝一次,渾身冷汗淋淋。

“迷心術是一種據說已失傳的邪術,不是至邪之人無法使用此術。因此我見到有人被施此術,知道這人一定是好人(怎麼知道的?嘻嘻,壞人要害的當然是好人啦。小水小聲提醒大家)。不過我也對抗不了這種邪術。好在施術之人沒有防備,被我們僥幸逃脫”。

“啊?什麼人這麼厲害?而且看來不是無端害我,他叫出我的名字,還知道我是太子”!

“你是太子?”無咸頗有點好奇地打量著梔。

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。雖然平時也經常沐浴百姓們各式各樣的目光,但被無咸如此肆無忌彈的打量還是頭一次。

無咸微微一笑,道:“山野之人,多有失禮之處,還望太子見諒”。

梔也有些好奇,看那無咸,雖隻著一件深藍長衣,一柄湛藍的長劍挂在腰間,別無飾物,卻另有一番出塵的氣質。對了,自己隻是出眾,無咸是出塵,相比之下,自己的氣質已欠了人家幾分。梔也上下打量起無咸來了。

“恩公不必客氣,如果恩公不嫌棄,梔願與恩公結為兄弟,不知恩公意下如何?”

“無咸不敢高攀太子。師父有過教誨,不讓無咸與塵世之人多有接觸。無咸這就送太子回去”。

梔滿腔熱情被無咸淡淡的話語澆滅,隻好聽任無咸安排,心裡嘀咕:這人真像他的名字一樣,不咸,甜也行呀,怎麼這麼冷淡呢?

夜色中,繁星閃爍,如詩如馬……咳咳,真的有一匹馬,從星星裡面跑來也!轉瞬間,馬已到近前,身上還一閃一閃,好象還有無數星星沾在它的毛上。唉,輸人也輸馬呀。梔看看自己的汗血寶馬,那一身火紅的毛,怎麼看都那麼俗,哪兒有人家一身銀白,還有星星助陣來得派頭呀。“吉祥,這位是太子梔,也是我的朋友。”無咸親昵地拍拍星星馬的頭,對它說道。梔差點扑哧一下笑出來。吉祥?那麼漂亮的馬,有這麼普通的名字(說普通還客氣了),真有點暴殄天物的意思。吉祥沒笑,一對明亮的大眼睛收起警惕,友善地對梔點點頭。梔又愣住了,看來吉祥是懂得人話的,趕忙也對它笑笑。無咸說聲“走吧”,梔也再不多話,與無咸一起上馬直奔御獵園而去。

身後的樹林裡,一雙注視著他們的血色眼睛也隱去了!

御獵園內,正為太子的歸來一片歡騰。從太子失蹤開始,所有的侍衛都為脖子以上的部分提心掉膽,現在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。

無咸卻微微皺眉,感覺出太子休息的行宮內,有一股令他不安的魔氣,與方才迷心術的黑氣相同。正在努力捕捉這股氣息的來源時,眼前突然金光閃爍,無咸差點揮掌拒敵,好在定睛一看,是太子梔的那把雕龍金弓在發光,梔正畢恭畢敬將它呈到自己面前。

“梔離宮出來狩獵,所帶寶物不多,萬望恩公收下這份心意。”梔很真誠。

練武之人都好利器。無咸不覺接過金弓,欣賞把玩一番,還是搖頭:“師父教誨,不得隨意收人禮物,心意我領了,此弓萬萬不能收。”

梔又在肚子裡笑到噴飯。這位儀表堂堂的恩公,左一個師父右一個師父,敢情是初出茅廬,不黯世事呢。心裡這麼想,嘴裡勸道:“這把弓其實太沉,我帶著除了威風之外並無太大用處。我看恩公把玩此弓神態輕鬆,可見恩公神力。所謂良弓贈英雄,恩公再要推辭,豈不讓這把良弓無用武之地麼?”

無咸聽他如此說,又實在喜愛金弓,便說道:“好,我便收了此弓。我也送一件禮物與你,算禮尚往來吧。”

說來也怪,金弓仿佛聽到無咸說收了它,竟然金光大盛,整個室內金壁輝煌。金光慢慢聚攏,空氣中出現幾行金字:觀自在菩薩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,度一切苦厄……

“這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,你把它記在心間,下次若遇到迷心術,立刻把心經念出來,迷心術自然就破了”。

梔大喜,用一把無用之弓換來救命之法,真是太合算了。他心裡暗想,原來這次不是金弓能聽懂人言,而是恩公使的法術,看來不是什麼都象那個叫吉祥的星星馬一樣……正在走神,發現金字也在慢慢變淡,這才定下心神,將心經默記在心。

按下太子記心經不表。無咸交待完心經後,繼續在宮內找尋那魔氣。他是太子的救命恩人,宮裡人誰也不敢管他的行動。魔氣若有若無,追到一堵高牆之前,已完全感受不到魔氣的存在。無咸圍著高牆走一圈,沒看到門。高牆四四方方,顯然裡面有一院落。他暗自尋思,除師父能穿牆而入之外,這世上他尚不知還有別人也練成這穿牆之術,如果魔氣是從此處而來,那太子的敵人就在身邊,實在是危險之極了!師父此次雲游之前,曾卜過一卦,之後就交待自己,某月某時要留意西北方向,有貴人需要他相救。如今看來,這貴人就是太子了,救是救了,可讓太子繼續生活在這危險之中,還不算救徹底吧。正想著,太子來了。

這次沒等無咸開口,太子急急將他拉回自己宮內。原來太子梔剛記完心經,一看無咸不在身邊,以為他初到行宮,正到處參觀呢。行宮雖不比皇宮輝煌氣派,也有尋常人家不能想像的威儀。所以他並沒在意。不料宮女來報,無咸已轉到光德宮附近了!所以梔才急沖沖親自去拉了無咸回來。“恩公呀,行宮和皇宮,以後你去哪裡都行,除了父皇的太極宮和國師的光德宮是禁地。方才你已去到光德宮附近了!”

無咸是自在慣了的人,雖見太子為自己發急,還是不太理解這“禁地”的含義。梔簡單解釋:禁地之內,擅入者死!無咸這才明白自己原來在死神邊上轉了一圈,也了解了這光德宮主人舉足輕重的地位。如果那魔氣就是從……他不敢多想了。

“一周後是本王生日,父皇將在皇宮為我舉辦宴會,懇請恩公明日隨我回宮,參加小王的生日宴會。”

“唔,那我客隨主便,聽從太子吩咐便是。”

梔甚喜,開口之前,已經想好如果無咸推脫的話,可以用上的千百個理由,不料無咸這麼爽快就答應了。第一步計劃實現了,是否下一步也很順利呢?下一步,梔想利用一周的時間,勸說無咸當官了。這麼優秀的人材,留落民間實在可惜呀。無咸也正想利用進宮的機會,查清魔氣的出處,他可不希望施迷心術之人真的就在太子身邊,甚至就是光德宮主人,不然,這救人的使命可是困難重重了。

不說這二人各得所需的歡喜之情。第二日,皇家狩獵隊浩浩蕩蕩離開御獵園,回到大唐皇宮。

二、 皇宮疑雲

進宮兩天了,無咸毫無收獲。太子身邊,來來去去的侍衛、太監和宮女們均無異樣。無咸最想接近的國師從未露面。雖然他每天象閑逛一樣在各宮溜達,卻時刻將自身靈力提到八成高,以感受可能出現的魔氣。這樣兩天下來,魔氣沒找到,他倒略有點疲乏之感。

這天正在“溜達”,旁邊聽到宮女的笑聲,無咸沒有在意,他對宮的其他事情一概不過問,也不想知道。不料這幾名宮女緊隨自己,笑聲不斷,無咸有點不悅,轉頭一看,那點不悅早扔到爪哇國去了。原來身後,有一明艷的女子正調皮地學著自己“溜達”的樣子,無咸一陣恍惚,不覺直勾勾看著那女子。宮女們急了,上前擋住他的目光,嘴裡嚷著“不許對長風公主無禮”,無咸這才知道,她,原來就是梔經常念叨的那個最得寵的妹子——風兒。

“好了好了,是我們先學人家走路的,可別再學州官放火了。”風兒笑吟吟地遣開宮女們。無咸也不好意思地把直直的目光收回來,臉上有點發熱。如果他繼續看,就能看到風兒臉上也飛起兩朵紅雲,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著。他深施一禮:“無咸多有冒犯,還請公主休要見怪。”他會的是江湖上的禮節,皇宮中的稱呼和禮數一竊不通,好在有太子做後盾,幾天下來,宮裡的人也見慣不怪了。

天啦,這就是皇兄請回宮的俊材嗎?他怎麼沒告訴我,原來他這麼英俊!風兒在無咸灼熱的目光下感到心慌慌,好象小鼓在心口處敲著,直到宮女們擋在眼前,風兒才恢復了公主的姿態。此刻,宮女們又掩口笑話無咸不著邊的禮節了。風兒擔心無咸受窘,暗用眼神制止了她們還未爆發的嘲笑。幾名宮女都是公主身邊的貼身心腹,幾乎和她從小長到大,以前隻有公主帶著她們玩,還從未象今天這樣認真。宮女們細細打量起無咸來,不約而同在心裡“哦~~”,恍然大悟,原來公主長大了。

“適才我也有失禮之處,請無咸恩公多包涵。”風兒盈盈施了一禮,有如風吹楊柳,無咸不由得又有些痴了,隻知道說“哪裡,哪裡”,有點詞不達意的意思,宮女們也不敢笑了。無咸突然想起一事,問道:“在下練功多年,尋常人跟在我身後,我必然知道,就算我剛剛心裡有事,一時疏忽,也斷不會對身後有人毫無察覺,莫非公主也有絕技?”他是自由散漫慣了,不知這種話,萬萬不能在皇宮隨便問一個公主,假如換了別人,十個頭都掉了。好在是他,而且公主是風兒,也是個無拘無束的人,正好臭味相投——嗯,是氣味相投(一時筆誤,唉呀誰扔的臭西瓜皮?沒打中我也,啦啦啦),所以雙方都不以為然。

風兒有點難為情,不知為什麼,在這個男人面前,她好象突然矜持起來,後悔剛剛學誰不好,為什麼要學他呢?第一次見面,多希望自己是儀態萬方地走到他面前,而不是這樣惡作劇被撞破,真是自毀形象。

“太子和公主都是國師的徒弟,當然都有絕技啦。”一個宮女大膽接口道。

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,千方百計要接近國師,想不到國師的徒弟就在眼前。無咸兩眼放光,這光與方才看見公主的光不同,風兒冰雪聰明,自然有所查覺。

“莫非無咸恩公認識家師?”

“不認識。隻是見到太子和公主年紀輕輕都一身絕技,國師一定是位高人。在下一向仰慕高人,希望有緣與國師一見。”

“家師除了父皇和我們兄妹,很少與外人接觸。不過,無咸恩公真想見他老人家的話,我願意試一試,就看恩公與家師有無緣份了。”

“如此甚好,”無咸覺得光明在望,“另外請公主別再叫我恩公。我已請太子也直接叫無咸的名字了。恩公聽起來好象七老八十的老頭子。”最後一句話象對自己說的,聲音很低。

這個無咸,剛才說我和皇兄“年紀輕輕”,口吻就象個老頭子,現在又想站在我們“年輕”隊伍裡了。風兒心裡想著,臉上不覺露出俏皮的笑容,一深一淺兩個酒窩若隱若現。無咸半晌沒聽到答話,偷偷抬起低垂的目光,剛及酒窩處,已自醉了。

兩個一見鐘情的人,不知道這次相逢,讓幾多恩怨,從此隨了他們生生世世。

萬裡之外,無咸的師父――玄明大師長嘆一聲,知道人算不如天算,寶貝徒弟的情劫是躲不過去了。

再說無咸,辭別風兒後,回到太子梔給他安排的住處澤恩宮。梔一來為了報恩,二來希望留住人材,親自把一個臨時住處,安排得是井井有條,除了照顧無咸起居的丫環仆人,連廚子、花王都一應俱全,還有一個資深管家負責料理日常家事,所有用品都照一品大員的規格放置。無咸死活推脫不掉,心想反正自己隻住幾日,完成師命便離開這裡,也不帶走什麼,梔願意怎麼安排,隨他去吧。所以就別別扭扭在澤恩宮住下來。這一晚,無咸睜眼想著風兒,閉眼看見風兒,怎麼也睡不著。他有些不安。師父告誡他叁十歲以前不能動情,否則大難臨頭!他自幼被父母遺棄,師父養育恩情有如父母一般,至今還從未違背過師命,難道要在這個關鍵問題上犯錯誤嗎?可是,風兒如花的笑靨似乎有不可抗拒的魔力,隻見一面就讓自己夜不成寐,情關,當真闖過不去了嗎?無咸索性披衣而起,到花園舞了一趟劈水劍法,七十二式舞完,已近叁更天了。因他在皇宮的時間比在“家”的時間還多,對這個“家”中的一切相當陌生,看著月色尚好,自己也睡意全無,便在花園散起步來。澤恩宮離大唐皇宮很近,無咸踱到花園最高處的小涼亭,一抬頭,剛好看到皇宮金黃的琉璃瓦,在月光下熠熠生輝。哐!哐!哐!隨著叁更天的鑼聲在遠處響起,一絲淡淡的黑氣影影綽綽在皇宮深處彌漫開來,月色似乎暗了不少!

無咸終於嗅到那晚的魔氣!

魔氣確實來自皇宮。無咸不知是悲是喜。

大唐皇宮佔地極廣,面積等若今天的一個中等縣城。國師大悟的光德宮本不應建於皇宮之中,一來唐皇信佛、好佛、倡佛,二來他也是皇親——當今太子的親舅舅,更是皇上離不開的左膀右臂,所以特許大悟國師也住在皇宮內院。黑氣正是從光德宮來的。無咸這幾天不是全無收獲,起碼對皇宮的大概布置了如指掌。一切懸念,看來都圍繞國師的光德宮了,不知風兒明日能否讓自己與國師見面,到時以自己的靈力,百步之內,一定能分辨出國師是否那施術者。

回到睡房,無咸打坐,吐納,將靈力和精力調整到最佳狀態。明天,將是一切疑團解開的時候。

翌日,梔照常來接無咸進宮。他倆經過幾日的相處,相互了解不少,更有一番惺惺相惜的感覺,說話也少了許多客套。

“昨日聽風兒講,你想見見家師?”

“哈哈,高人難得一見,有此機會,我當然不想錯過”

“無咸兄果然好眼力,家師能成為當今國師,自非常人能及。他六歲時趨臨天興寺出家,十二剃度,十八歲時至淨國寺,師從一覺,一覺試以《大乘起信論》,家師出口成誦,遂為之授具足戒。在因緣成熟下,一覺大師於圓寂日,正式宣布其為金剛上師的身份,目前是淨國寺的住持上師。父皇自我出生之日起,請家師蓄發為官,家師表示不願為官,希望終老釋門。父皇從之,賜以國師稱號。我和風兒也從小跟家師學習佛法。”

來頭太大了,還不知是福是禍呢。無咸聽完太子如數家珍的介紹後暗自思忖。

“你想見家師的事,有好消息,也有壞消息,想先聽哪一個?”梔繼續說下去。

無咸覺得這兩兄妹性格真象,都那麼調皮,一點架子沒有。當然啦,要不是如此,他們也不會成為朋友了。“那就先聽壞消息吧。”

“壞消息是:今日你見不著家師。家師正在閉門修行,近幾日我們天天去看他,都未見他出來。”

太子頓了頓,喜滋滋地看著自己這番話的效果。

無咸並不掩飾自己,把失望寫在臉上。

“好消息是:家師應允在我生日宴會上,親手為我戴上通天冠,所以你一定能在那天見到家師。”

叁、選妃大宴

整個朝野都知道,太子二十五歲的生日宴會實為選妃宴。選太子妃之後,太子就要親政了。皇上已到知天命的年齡,早想退位給太子。所以誰成為太子妃,誰就是未來的皇後,母儀天下,一統後宮。

文武百官們加強對女兒談吐、儀態的培訓,也千方百計買通太子身邊的人,探聽太子的喜好。聽說太子曾贊揚身邊一個側妃身穿白裙時美若天仙,大街上白色布料通通緊俏起來。不要說白絹白綢斷貨了,連白布都比平時漲了十倍。原來流行之風自古有之,那些達官貴人家眷的穿著,成了百姓的模仿對象,買不起綾羅綢緞,粗布仿制也了窮人家女兒愛美的標志。就象今天流行粉紅色,男女老少一起紅粉菲菲;流行彩色條紋、花朵圖案,你就能看到滿眼花團錦簇,彩色斑馬都從動物園解放出來了(打住,跑題了,誰揪我的耳朵……唉呀我知錯還不行嗎)。

就在上上下下為這個大宴忙碌的時候,無咸倒閑下來,反正見不到國師,索性專心在澤恩宮練功,等著太子生日宴會的到來。他也擔心再到皇宮遇到風兒公主,希望通過幾天時間,能淡忘這個闖入心房的女子。豈料天不從人願(也許是天從人願),偏偏他不想見,又夜夜思念的人兒,找上門來了。

“長風公主架到~~”隨著這聲喊,院裡跪倒一片。無咸急忙從屋裡出來,一眼就看到門口正中間,一襲淡綠色輕裙的風兒,正款款走進來。一干人眾退下後,風兒來到無咸面前,看著他呆若木雞的樣子又可愛又好笑,“兩日不見,我要看看皇兄給你吃了什麼?怎麼變傻了好多。”風兒笑道。風鈴般的聲音劃過耳朵,好象吹過夏夜最輕柔的風,無咸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夢中。

“無咸見過公主。”干巴巴的聲音,一點不象出自他口中。

“無咸兄休再多禮,我聽皇兄說你們已親如兄弟,怎麼對我這般見外?”

“哦,公主好象天人一般,我實在不知道怎樣面對一位仙女般的公主。”終於活過來了,無咸胡說八道的天性又復蘇了,不過說的也是心裡話。

風兒沒想到剛剛還木呆呆的他,突然這麼油腔滑調,可又實在喜歡他的油腔滑調,臉上又紅了一紅,嘴裡嗔道“貧嘴,讓人聽見是大罪哦。”

“那就讓我掉頭好了,為風兒而死,是我的榮幸。”無咸也不再拘束,知道風兒害羞了,繼續逗她。

除了自己的家人,還從未有人直呼過風兒的名字。從無咸嘴裡說出來,她覺得親切莫名,好象眼前這個人,與自己是相知已久的朋友一樣,具體認識多久了,風兒說不上來,就是那種初見面,就感覺以前已經熟識了。莫非是夢中見過?風兒問自己。臉上紅雲未褪,新的又涌上來。

一日不見如隔叁秋兮。這兩個六秋不見的人,思念之情都滿坑滿谷了。無咸早把叁十以前不得動情的師訓拋之腦後(不拋也沒用),眼前風兒一顰一笑都牽動他的神經,動不動情,哪兒由得自己?師父對不起,恐怕我真的在劫難逃了。無咸盯著風兒緋紅的臉頰,准備隨時迎接師父所說的大難。兩人說說笑笑,不覺天色將晚。風兒依依不舍地離開澤恩宮。第二日又准時赴約。歡樂的時光總是快而短暫,不幾日,太子的生日宴會就開始了。無咸雖然陷在愛情的深淵不能自拔,卻時刻沒忘記自己此行的使命。

果然是皇家盛宴呀。

數千盞宮燈照得太子聖賢宮亮如白晝,紅綢瀲艷,瑤漿輕漾,音樂鼓瑟之聲不絕於耳,自詡風雅的官員們“開瓊筵以坐花,飛羽觴而醉月”,好不熱鬧。最養眼的是數百名非富即貴人家的女兒,正是:

雲想衣裳花想容,春風拂檻露華濃。

若非群玉山頭見,會向瑤台月下逢。

若是從前,無咸不會放過這種大飽眼福的機會,欣賞一番佳麗們的百媚千嬌。今時今日,他有了風兒,再美的麗人走過身邊,都成壁花一般。隻是吉時未到,風兒和父兄、國師尚未到場。無咸牽挂著半日未見的心上人,更急於解開魔氣之迷,雖然看似泰然地坐在一角喝著御酒,心裡其實著急得很。

幸好不多時,太監總管帶著一群宮女太監來了,吊著嗓子喊了一聲“皇上架到~”,立刻鼓樂宣天,跪了一地的人叁呼“萬歲”,大唐皇帝、皇後隆重出場,太子梔緊隨其後,其他嬪妃、皇子和公主浩浩蕩蕩排了近百米的長隊。無咸偷眼一瞧,風兒走在公主隊伍最前面,果然不是自己情人眼裡出西施,實在是風兒太漂亮了,清新脫俗,襯得一干閉月羞花的姐妹險成中人之姿。正心猿意馬之際,公主隊伍走完了,後面,來了幾個出家人。無咸急忙集中靈力,朝一個看似仙風道骨的老和尚探測過去。

靈力是無咸與生俱來的強項,連師父都不及他。所以無咸抱著百分百的把握探測過去,卻感覺到一種柔和正氣的力場。噫!看來仙風道骨不是裝出來的,擁有這種力場的人,是真正修行深厚,那大悟國師竟是半個佛了!無咸大吃一驚,將靈力收回。大悟國師微閉的眼瞼似乎朝他這邊掃視過來。

待皇族都落座後,其他人才回到自己的座位。此時,太子的生日宴――也是選妃宴方正式開始。菜也依次端上桌來。群箸競下,觥杯交錯間,人們談笑風生,一派太平盛世景象。美人們陸續登場獻藝,裙裾飛揚,長袖曼舞,迷亂了眾人的眼,不知今夕何夕。

太子梔高坐龍椅一旁,將美女盡收眼底,卻沒一個讓他可心的。皇後不時觀察梔的神色,見他不為所動,看來選太子妃並不順利,暗暗搖了搖頭。梔側身對父皇說了幾句什麼,皇上手輕輕一擺,太監總管立即叫停歌舞。然後,隻見皇上動動嘴,太監主管大聲傳下聖意:宣庶民無咸上前見架~

無咸嚇一跳,忙把喝到一半的酒急急咽下,目光也從風兒身上收回,站出來,學著別人的樣子,上前跪倒叁呼萬歲。原來皇上早聽說御獵園外無咸救太子一事,也知道太子准備請他為官,故而想看看他的真本事。一來要親眼証實一下,二來也讓百官看清楚,到時候賜官他們才無話可說――這個皇上做事有理有節,倒也不是昏君。無咸聽罷,微微有點不悅,心說自己的武藝不應該在這種場合施展。剛要婉拒,轉念一想,適才用自身靈力未試出國師和魔氣的關系,不如再利用滴水寶劍的靈氣,配合劈水劍法的招式,接近國師,再探測一次!

看了半天軟綿綿的歌舞,此時聽說有人舞劍,眾人精神都為之一振,自動讓出一個大圈。隻見無咸抽出湛藍的寶劍,還沒等看清劍身長短,人影、劍影已融為一處,漫天劍氣寒森森的,身體較弱的已抵抗不住,站到後面去了。突然一陣清越的聲音傳來,一女子引吭高歌,配合劍舞的輕重緩急,節奏、歌詞顯見是即興而作:

……

一匹烏騅 十面埋伏

一雙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手

怎也擋不住一曲大風

擋不住一支洞簫裡的四面楚歌

一位美人 兩杯濁酒

一位英雄 雙鋒寶劍

水袖纏綿激蕩青龍起舞

兩杯交錯攻佔冰心不醉

不要眾多的兵戈

蛾眉盡可動容

無須太大的疆土

笑靨悉數埋憂

殺聲裡

守住一頂兩人擁暖的帷幄

此生足矣

……

唱的是霸王別姬的典故,蕩氣回腸,與無咸一剛一柔,簡直天衣無縫。劍停,歌止,眾人還沉浸在那美妙的境界中。皇上已情不自禁拍手稱好,眾人才醒過來,潮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差點掀翻了聖賢宮的屋頂。

無咸趁舞劍的時候,曾欺到大悟國師一丈之內,劍氣被一股柔和並不霸道的大力彈回。停下來後細看劍尖,仍沒有一點發黑的跡象。他這才對國師死了心,重新發起愁來,那皇宮的魔氣,究竟從何而來呢?且不說無咸發愁,那廂皇上可是喜出望外,無咸武功超出他的想象。這皇上也是文武雙修,盡管年事已高,一雙慧眼是越來越厲害,別說無咸還會法術,僅憑這一套劍法,已非大殿上任一個將軍可比了。皇後提醒剛剛還有一位唱歌的女子,太子興致頗高,宣那女子上前。隻見看熱鬧的百官和家眷讓出一條道,一女子娉娉婷婷走上前來。隻看她的步態搖曳生姿,絕無浮艷之態,優雅飄逸的薄紗輕輕裹著她曼妙的身材,太子隻覺得眼前一亮!待那女子施完禮,抬起頭來,梔仿佛又重溫冰魄刀逼迫的感覺,叁魂六魄晃悠起來。那張臉宛如不食人間煙火,不施一點粉黛,卻冷艷絕美!女子剛剛自稱珠兒,是戶部尚書之女。

那珠兒,此刻站在無咸身邊,好似金童玉女一般,煞是好看。風兒滿臉不高興,不是吃醋,簡直是喝醋了。其實她與珠兒的美貌不相伯仲,隻因太子是她親哥哥,才對她的美熟視無睹。無咸倒沒感覺什麼,珠兒的確美麗,可那與他無關,他的心,隻放在風兒身上。風兒的醋喝得恁不值了。

一切似乎非常圓滿。皇上和太子都如了意。大家都知道那珠兒鐵定是准太子妃了。如果太子看到珠兒偷瞧無咸時那眼底的情意,恐怕他的生日就結束得不那麼快樂,還會跟妹子搶醋喝了。

四、真相揭曉

選妃宴的高潮,是國師為太子戴上通天冠那一刻,象征著太子從此親政。但許多年後,令參與者印象最深的,依然是無咸的劍舞和珠兒的歌聲。

二更天,聖賢宮仍舊燈火輝煌,人聲鼎沸。呵呵,今晚是通宵的宴會,樂不思歸的人太多了。無咸等到風兒犯困回宮休息,自己也回到澤恩宮。

直奔花園小涼亭。坐定後,無咸開始等候魔氣出現。自從那晚第一次發現魔氣以來,每到半夜叁更,他與魔氣的“約會”一向是不見不散。毫無例外,叁更時,魔氣在皇宮深處再次漫開,與以往不同的是,滴水劍的劍尖竟然也有同樣的黑氣淡淡升起!

仿佛收到招喚,皇宮的魔氣直扑澤恩宮而來——准確地說,是直扑無咸而來!

太快了,他剛抽出滴水寶劍給自己周圍一米內封上結界,魔氣已逼到近前。“急!”無咸先發制人,一念口訣,一道白色的劍氣朝魔氣沖去。豈料劍氣剛與魔氣接觸,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。無咸心說不好,早知這魔氣厲害,自己也太大意了,今晚還不知過得去過不去!心裡想著,手上沒停著,剛要換一個姿勢,結界驀地暴起數米高水牆,將他圍在中央。無咸知道這是魔氣在進攻結界的緣故,但不知這水牆能抵抗多長時間。集中功力貫注劍身,護住水牆不倒。壓力越來越大,不到半炷香,水牆愈來愈薄,脆弱得像即將融化的冰,魔氣在牆外瘋狂地扭動。無咸咬破舌尖,一口鮮血朝水牆噴去,那水牆頓時變成鮮艷的紅,也堅固不少。魔氣迅速圍繞血紅的水牆飛轉,漸漸凝成一個黑影。

果然是他!

黑影並非實體,然而輪廓卻與大悟一般無二。無咸今晚可沒閑著,除了與風兒四目傳情,也沒耽擱觀察大悟國師。盡管大悟的氣場與魔氣完全不同,但魔氣畢竟從功德宮而來,無咸對大悟的警戒之心絲毫沒有鬆懈。

“你以為這樣能擋住我?嘿嘿嘿嘿~~~~”聲音尖銳刺耳,好在無咸功力比太子深厚許多,不用鎮魂咒護體,還能全力維系水牆,心裡飛快地尋找哪一招能制住大悟。這一招許勝不許敗,因為沒有下一次機會,一招就決定無咸的生死。

再沒有多余的時間留給無咸考慮了。大悟已經以指為劍,硬生生把水牆劈成兩半!結界被破。無咸一個凌空翻出亭外,手底下劍氣直射大悟,凌厲的劍氣隻讓大悟的身形稍微滯了一下。就在這一滯的關口,吉祥已從群星中出現,奔至無咸胯下,轉瞬人和馬已騰空而起。大悟也如影隨行地追將上來。好在吉祥是天馬,身形靈活,左躲右閃,大悟一時對無咸使不出什麼招。無咸看准地面一條河流,縱馬躍入河中。大悟剛要追來,卻發現無咸周圍一裡之內都布上結界,憑自己非實體的功力,實難沖破了。大悟不愧是金剛上師,也不硬闖,念動移水大法,河水陡然上漲,涌向兩岸的民舍良田。

太卑鄙無恥了!無咸真想罵死這個老和尚。然而這河裡是呆不下去了,無辜的百姓不能因他遭殃。無奈又升到半空,繼續與大悟周旋。長此下去,吉祥縱是天馬,也會內力不支。無咸明知與大悟功力相差甚遠,也隻有一拼了。

“揭諦揭諦,波羅揭諦,波羅僧揭諦,菩提薩婆訶。”

心經念動,四周出現五彩祥雲,霞光萬丈。大悟也被逼得閃入夜色中。

“班門弄斧,也敢在本上師面前獻丑。”

大悟早知無咸認出他的本相,不再掩飾。手中憑空多了一串佛珠,一粒粒向周圍飛出去。隨著佛珠飛出,祥雲漸淡,無咸就快支撐不住,強忍的一絲甜惺味道直沖喉間。

地上傳來一聲獅子吼!

一個碩大的頭升上半空,無咸還以為自己思念師父眼花了。

“你這陰魔,膽敢為禍人間,千年禁閉尚不知悔改麼?”

聲聲如雷,吼得大悟掩耳而逃。玄明大師——應該是玄明的大頭也不追趕,朝無咸一點,向下飄去。無咸趕緊跟上。大頭到地面就消失了,真的玄明大師正盤腿而坐,頭頂上冒出蒸蒸白霧。

“師父!”無咸激動不已,躍下馬來,正要跪倒,卻發現全身發軟,不跪也得跪了。玄明扶他坐下,一手抵住他的任督二脈助他運氣,一百個小周天後,無咸這才緩過神來,發現他們正在澤恩宮花園的涼亭內。

玄明搖搖頭:“徒兒呀,你太大意了,這種魔頭豈是你一人能對付的?為何不用我臨走時給你的玉羽傳音,喚我來助你?幸好今晚我感到心神不安,這才卜了一卦,算出你正遇強敵。假使來遲一步,咱們師徒今世的緣份也許就此盡了。”

說罷,愛憐地看了徒兒一眼。“你的傷勢還不輕,快讓為師助你運行叁百個大周天。”

無咸明白運行大周天時,一定不能被外界打擾,否則練功者非常危險。看看天色已發白,找來管家,吩咐閉門謝客一天,連“家”裡任何人也不見——如果公主來訪,就說主人外出了——他知道風兒必然會來,一時想不出如果自己在家,有什麼理由拒絕見她。這才與師父反鎖書房大門,專心運功療傷。

果然不出所料,風兒雖然喝了些醋,還沒酸到不想見無咸的地步,又帶著貼身宮女來到澤恩宮。管家戰戰兢兢如實照主人吩咐行事,不料風兒的貼身宮女眼尖得很,看出管家神色不對,嬌喝之下,管家吃的是皇家飯,哪兒敢再對公主撒謊,一下就說了實話。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,風兒縱然尊貴,也未能免俗,小心眼一下子收縮起來,第一個想到是因為珠兒的緣故,要不怎麼不早不晚,剛好見過珠兒,今天就突然對自己冷淡了呢?公主脾氣一來,她也不管不顧,自己熟門熟路地朝書房撞去。走到門口,終究是公主,自尊心又上來了,宮女見她為難,便自己作主,上前輕拍書房門,叫無咸公子快開門,公主來了!

無咸聽說風兒來了,立刻分了心,五氣在體內亂了章法,亂竄一通後,突然都滯在下丹田內。玄明急忙幫他拍打穴位疏通,半晌五氣才歸了位。玄明心說這下可好,前功盡棄,又要重新開始大周天的運行了,對無咸一使眼色,無咸知道剛剛差點走火入魔,隻得對門外道:“今日我不舒服,恕不能見公主了。”風兒聽到這句話,呆了,以為自己的猜測都是真的,一陣傷心難過,哽咽不能言,默默地含淚回了皇宮。

那邊“大悟”也受了輕創,好在他見機快,沒有和玄明硬拼。玄明為救徒弟,也沒追他。回到功德宮,又化作一團魔氣,鑽入老和尚的真身裡。大悟一覺醒來,周身酸痛,情知自己身上的陰魔又出去作崇,但不知它到底做了什麼。這幾日陰魔日盛,就連白天也有些難以控制,而自己修行越高,陰魔的功力也越強。大悟暗暗後悔進了皇宮,禁不起這榮華富貴的誘惑,以至滋生出這股陰氣。現在找不出一個根本解決魔障的辦法,一旦讓陰魔完全控制真身,以自己的身份,簡直是不堪設想的禍事。

五、太昊古玉

無咸療傷完畢,細細將最近發生的一切告訴師父,隻是說到風兒一節時,想含糊過去,又從未在師父面前說謊,哼哼哈哈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。

玄明嘆道:“你情劫已至,為師也無可奈何了。隻盼有此物相佑,能化解幾分吧。”說罷,將一個古色古香、通體剔透的玉佩交給無咸。

被師父說破,無咸有些臉紅,不過很快就被眼前的玉吸引過去。玉到了無咸手中,竟紅光滿室,隱隱還有天籟之音傳來。無咸大奇,這玉雖是第一次見,感覺卻似自己的舊物一般,說不出的熟悉,他好象還記得這玉佩上有龍紋,細看卻沒有。

“此物原是你的舊物(果然不錯)。你出生時是正午,天上也沒下雨,而你家的花草樹木突然布滿露水。隨著你的第一聲啼哭,露水凝為此玉。你父親奇怪,把它放在你身邊,便出現方才那種情形。你父親不知這種異象是吉是凶,四處尋高人佔卦,都不得解。在你一歲時,我雲游經過,看到你家紅光沖天,遂登門拜訪。你父親請我佔了一卦,那卦顯出你來歷不凡,叁十以前若沒有情劫,將是國之棟梁,反之則有殺身之禍。此玉我在書中見過,乃是上古的太昊玉,玉分雌雄,你這塊是雄玉――太昊伏羲玉。這玉於你卻是福禍相倚,既能佑你,也能害你。”

無咸今日才知自己還有這麼奇怪的往事,以前隻知自己是師父收養的棄子。“那…我的生父生母現在何處?師父又為何今日將此事告訴我?”說著,心裡不免有些悲戚。

“咳,他們愛子心切,就將你交與為師,讓為師用佛理點化你,助你避過情劫。今後你自然會見到他們的。”玄明說罷,躲開無咸疑惑的眼神,繼續道:“今日將太昊伏羲玉交給你,是因為你情劫已經開始了。我原本指望人玉分開,你能多一分希望避劫。如今不用再分了。它是神物,在你身邊還能助你一臂之力。不過對別人就沒用了。”

太昊伏羲玉真的通靈,一等無咸帶上它,紅光褪去,又象一塊普通美玉一樣。無咸隻覺得神清氣爽,好象吃了靈丹妙藥一般舒暢。試著凝神運氣,竟比平時快數十倍!玄明看到徒弟欣喜的樣子,閉目自語般地說:“福禍相倚,福禍相倚呀,就看你日後的造化了。”

其實這玄明大師是有些來頭的。當年的高僧玄奘――俗稱唐僧的,就跟他是同一師門的大師兄。雖然大師兄西天取經時,他還沒出家,但後來也通讀了大師兄留下的經書真跡。並因為悟性奇高,被方丈定為接班人。他生性淡泊,又喜歡雲游四海,婉拒了方丈後,飄然離寺。這無咸遇到他,也算有緣了——無咸前生就與佛家結緣,當然這是後話。既然來到皇城,玄明就想去大慈恩寺瞻仰大師兄玄奘的舍利子。一路無話,師徒二人來到大慈恩寺,瞻仰完畢後,正待離開,一個柔柔的女聲喚住了無咸:

“無咸公子留步。你還記得我嗎?”

他循聲望去,原來是珠兒。美女就容易讓人過目不忘,更何況珠兒這般國色天香。無咸不是聖人,也不是傻子,是男人都好色――這好色就有個度了,過度就是不解風月。他一笑:“原來是珠兒小姐。”

“你還記得我嗎?”珠兒執著地再問道。

無咸奇了,他明明已說出珠兒的名字,怎麼還問他認不認識呢?

:“你難道不曾記得二十六年前,圓音寺的事情了嗎?”

二十六年前,我還沒出生呢,無咸覺得有趣, “珠兒小姐,在下今年二十五,之前的事都不記得。”說完,自己也為自己的幽默笑起來。

珠兒臉色一沉,再不理他,氣呼呼地也不告辭就離開了。

無咸鬧了個大紅臉,看師父在一旁,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。玄明雖不知前因後果,聽那珠兒所指,卻是前生之事。見無咸不明,也不說破——這種事是當局者迷,要靠自己領悟的。無咸見到珠兒,一下想到風兒對自己誤會的事,苦於自己雖然可以去皇宮,卻不能隨便找公主,除非公主要見他。如果風兒生氣不主動找自己,這誤會何時能消除?這一急,太昊伏羲玉輕輕振動,皇宮之內,另一塊玉也在主人胸前振動。那玉正是太昊女媧玉,主人正是長風公主,倚在窗前發愁呢。

窗前玉池清泠,碧波生香,圓荷瀉露,好風送爽,與風兒恰似一幅美人閨愁圖。可惜畫中人領略不了這番景致,想著自己的心事,連玉的振動都沒發現。

“……芙蓉隨風發,中有雙鴛鴦。雙魚自涌濯,兩鳥時回翔……”

若有所思地念罷,被貼身宮女聽了去,肩膀抖個不停——為什麼呢,她們想笑又不敢笑,憋成這樣啦。這些宮女都跟隨公主飽讀詩書,當然明白公主有感而發的含義。

“咳咳……”梔不知何時出現在公主的翦風宮中。他們兄妹來去慣了,也沒人通報。看來他是聽到妹子的詩了。風兒回頭一看,哥哥臉上露出捉狹的笑,當下訕訕道:“皇兄現在怎麼有空來看我啦?想必是無事不登叁寶殿吧。”原來桅就快親政了,每日更加忙碌,夜車都開了幾天,差點從國家一級人物變成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了。他還真的有事,被風兒無意中說到了。

桅比風兒大六歲,宮中兄弟姐妹雖多,可一母同胞的就他們二人——都是皇後所生。子憑母貴,加上兩兄妹天資聰慧,深得父母的喜愛(又跑題了,嘻嘻,總之,他們兄妹之情很深厚啦)。桅前段時間試探過無咸的話風,感覺他對作官並不熱心。原來無咸是和尚養大的,雖未看破紅塵,卻對權力、金錢都不在意。梔在自己的生日宴上,發現無咸對自己的妹妹含情脈脈,他心中暗喜。一喜妹妹有個好歸宿,二喜另有辦法留住無咸。他把自己的主意跟父皇一說,唐皇也很贊成。今天,梔就是為此事而來。

兄妹玩笑一番後,梔切入正題,說要給妹子道喜了。風兒奇道:“我喜從何來?幾日後皇兄就要大婚了,應該是我給你道喜才對呀。”

梔笑咪咪地說道:“皇妹也喜在眼前了。父皇已給你擇好一個乘龍快婿,准備在我大婚之日,一並把你的婚事辦了。”

“不要不要,我不要嫁人,我還想再侍奉父皇和母後幾年呢。”風兒又羞又急。

“如果給你擇的駙馬是無咸公子呢?”梔單刀直入,他辦事一向不拖泥帶水。

風兒臉上頓時變幻莫測。她是喜歡無咸的,可現在正生他的氣呢,突然聽到父皇要把自己嫁給這個人,心裡百般滋味,說不出是喜是憂。

梔反而愣了。他以為風兒聽了會很開心,沒想到是這個反應。他派人打探過此事,從聽來的情形看,他更有把握了。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呀,他想著這句至理名言。男人大多是單細胞動物,不象女人那麼感情細膩,所以總覺得她們都難以捉摸。

就在這時,聽到宮女來稟,國師來了。

梔和風兒趕緊出去迎接國師。大悟住在皇宮中,偶爾路過,到他倆宮中順便看看也是常有的事。看到大悟臉上略有疲憊之態。梔關切地問:“國師是否修行太累了?我宮中尚有關外進貢的參王一棵,最能補氣養血,解除疲勞了。”他們兄妹對國師真心地敬愛,那是自己的親舅舅呀,又是授業恩師,關系非同一般。

大悟擺擺手:“多謝太子好意,那是不必了,貧僧調養兩天就好。”他一向謙遜有禮,哪怕對小輩也一樣。

“國師來得正好,有個好消息告訴您。”太子梔將風兒的婚事告訴了大悟。大悟一向不露聲色的臉上有了笑意,能看到兩個孩子長大成人,他由衷地高興。突然一種痛恨的情緒出現在他心裡,大悟趕緊把它壓制下去。他明白這是陰魔的情緒。這陰魔是越來越猖獗,大白天也敢試著控制自己,自己卻對它無計可施。

大凡陰魔,無非兩種。或者自己心裡生出來的魔——自心魔。或者就是由色陰生出來的十種魔,也是屬於自己的。大悟的魔是前者:自心魔。世上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的心魔。他本是權傾一時的宰相之子,因彼時風行佛教,大悟幼年便熟讀經書,並執意要削發為僧,歸於釋門。家裡驚喜交加,都說出了一位小活佛。後來大悟作為有道高僧來到皇宮,終擋不住塵世的誘惑,把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基本概念動搖了,這時陰魔出現,隨著大悟修行的深入,陰魔也越來越強大,饒是大悟慧根不淺,也感到對付陰魔力不從心。此時如果回到寺裡清修,也許還有希望挽回,可大悟中魔已久,愈難離開榮華富貴的溫柔鄉。可嘆一代高僧,終未成修得正果。

這些,哪兒是梔和風兒能知道的。他們隻看到國師善的一面,對魔的一面卻毫不知情。可憐的無咸正為這個大傷腦筋。他已從師父那裡,知道陰魔的由來,可憑他這個外人,能說服太子和風兒相信自己,去對付他們的親人、恩師嗎?況且由大悟的力場來看,他尚未完全被陰魔控制,也許合他們師徒之力,加上大悟自己的修行,還能消滅陰魔。最好就這樣天下太平,免去許多禍端。無咸知道這種想法有點一廂情願,但無論如何,還是值得一試的。所以隨師父從大慈恩寺回來,稍作休整,他們便直奔皇宮,要見大悟國師!

六、舍利靈骨

當光德宮的小和尚氣喘吁吁地找到國師時,大悟還在與太子兄妹閑談呢。一聽無咸師徒造訪,梔提議請他們移步翦風宮。太子雖然隻是提議,下面的人也都得照辦,又吁吁氣喘地回去請他們。其實梔是想趁機弄清無咸和風兒之間出了什麼問題,妹子方才的神情著實令他有點不安,萬一二人的關系不是自己所想,豈不是誤了妹妹的終身麼?好在還沒正式下旨讓他們完婚,一切問題,都來得及解決。他怎麼就不想想自己的婚姻是否有問題呢?

也就一會兒功夫,玄明師徒到了翦風宮。大家見禮完畢後,紛紛入座。風兒正眼也不瞅一眼無咸,這種場合,無咸也沒辦法解釋。不過他隻知風兒因上午之事惱他,還不知其中有個珠兒的緣故,要是知道的話,一定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,此刻天上應該下鵝毛大雪配合他的心境才是。

書規正傳,玄明有一搭沒一搭同大悟聊著他們的佛家事。無咸又試了試,靈力測出的結果,依然是柔和正氣的力場。

梔見到風兒這般態度,反倒放心了。他了解自己的妹妹,她知書達禮,對人一向溫和,現在拉長一張俏臉似嗔似怨地對待無咸,顯然把他當自己人了,看來他倆隻是鬧了點小矛盾吧。他憋不住,又對玄明說了要招無咸為駙馬的事。風兒沒等他說完,躁紅臉跑了。就在說的時候,玄明和無咸清清楚楚看到魔氣突然在大悟臉上隱隱一現,很快就消失了。玄明閉目正色道:“知見立知,即無明本,知見無見,斯即涅盤。”他在用楞嚴經上的話提醒大悟。大悟本是已悟道之人,半個佛了,如何不懂?隻是迷在其中,已難自拔了。梔卻聽不明白,看到玄明這話,似乎是對國師所發,想著或許是他嫌自己不夠資格提親吧。那時候的婚姻都是奉父母之命,無咸沒有父母,所以師父可以代為作主他的婚姻大事。

要問大悟身上的陰魔為什麼總在聽到無咸和公主的婚事時不高興呢,還要從本文的開頭說起啦。大家還記得嗎,當初那陰魔是想對太子施展迷心之術。控制了太子,也就是控制了未來的皇帝。現任皇帝他控制不了,因為皇帝又稱為天子,他是天之子呀,隻要不是昏庸無道的皇帝,總有老天保佑,別說尋常的妖魔鬼怪,就是魔王也不能拿他怎樣。所以陰魔想趁太子尚未登基時下手。皇宮之內也有皇氣籠罩,不易作惡,陰魔便放出風去,說那御獵園外風景如何如何好,引得熱愛大自然的梔果然上當……那次不是被無咸救了嗎?陰魔沒有防備,施術時被沖破了魔氣,一時聚攏不了,隻有一絲魔氣追他們而去,變成一雙眼睛盯著他們的行動——主要想看清無咸的樣子。他開始不知道無咸隨太子進了皇城,在生日宴上,才發現無咸也來了,所以先下手為強,卻被玄明大師及時趕到,救了無咸。現在聽說這樁婚事,大為光火,假如讓無咸他們留在皇宮,是個大大的麻煩,故而一提這事,陰魔就按不住心頭的怒火。這也引起大悟的疑心。大悟雖不清楚陰魔在夜間所為,卻感覺到無咸師徒是熟悉他的——其實是熟悉他身上的陰魔,而且陰魔兩次為同一件事發火,他也隱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。他有多聰明,那陰魔也有多狡猾,他們本來是一體的。可大悟還不想把陰魔的事聲張出來,他已被陰魔慢慢改變了許多地方,隻是自己還執迷不悟,總以為憑自己的法力,尚能應付小小的陰魔。尋常陰魔並不厲害,可惜大悟不是普通人,所以他的陰魔連無咸都對付不了。那陰魔加暗中緊節奏,他要完全控制大悟,到那時,再多幾個玄明也不懼了。

再說這些人,在太子的主持下,用過晚餐後各自回去。玄明帶無咸回到澤恩宮,眉鋒緊鎖在那裡沉思。無咸嚇一跳,他從沒見過師父這副樣子。師父一向豁達開朗,在他心目中,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師父。他也陪著發起愁來。

玄明見他發愁,反倒笑了,問:“傻徒兒,為師想問題,你跟著發什麼呆?”

無咸抬頭看去,遇到師父慈愛的目光,心中一暖,笑道:“我在想那個陰魔真有那麼厲害嗎?能讓我無所不能的師父犯了難。”他被師父寵壞了,說話都沒大沒小,師父的玩笑也敢開。其實他用心良苦,是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,讓師父開心。

“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,我思考的問題,雖跟陰魔有關,卻還有另一層意思。”玄明見他一時明白不了,又道:“還記得你大師伯的舍利靈骨嗎?”

“師父要做驅魔香?”無咸反應極快。驅魔香是用八仙石、龍涎草、雪蛤蟆和金蠶王等奇珍異寶煉成,這幾味已是世間難尋,如果再加上舍利作藥引,多厲害的魔都能驅掉。

玄明贊許地點點頭:“就是這舍利最不好用,用得不好,毀了靈骨,我罪過就大了。”原來這藥引是用九九八十一遍金剛經,將舍利的氣機引入驅魔香內,稍有不慎就玉石俱焚,所以玄明有此擔心。

權衡再叁,再沒有比用驅魔香對付陰魔更好的辦法了,其它都可能傷害大悟的真身。畢竟再珍貴的法器,都不比活著的人更緊要。第二日天剛亮,無咸便將此事如此這般告訴了太子,隻是隱去大悟和陰魔的關系一節。太子吃了一驚,沒想到陰魔後來還攻擊過無咸,並將他都傷了。無咸又期期艾艾將公主來探他,卻被拒之門外的原因也告訴了梔。梔恍然大悟,妹子原來為這事生氣呀。他心領神會,找了個合適的時機轉告給風兒,風兒明白錯怪了無咸,把自己責怪一番,又心疼又後悔,一對情侶的誤會終於煙消雲散。

待驅魔香制成,太子親自去大慈恩寺請出玄奘的舍利靈骨。法場之內,玄明大師念動金剛經,隻見浮屠耀目,舍利飛霞,祥雲光滿,麗彩霞齊,百鳥雲集,百鳳齊鳴,京城百姓無不奔走相告,跪在寺外齊頌佛號,一派盛世景象。這一切,驚動了一個人,准確地說還驚動了一個魔。光德宮內,國師大悟突然眼發紅光,沉著臉站起來。

光德宮小和尚正奇怪呢,怎麼剛到交午,天就暗下來了?更奇怪的是,國師站起來,往前疾走幾步又退回蒲團坐下,再站起來,又坐下,如此反復幾次,干脆坐下不動了,口中念念有詞。小和尚想這可能是一種高層次的修行,改天要請國師說說其中的玄機。其實是他陰魔感覺到驅魔香的氣息,知道末日將至,要拼死一搏了。他強行控制了大悟的意志,大悟也不是好惹的,一次次沖破他的封閉,兩種力量正在較量呢。終是陰魔佔了上風,他已經瘋狂了。不過他也不能再動半分,隻要一分神,大悟就又反扑了。那大悟國師――此時已是陰魔心裡冷笑一聲,有了真身,他魔力大增,隨著他越來越快的魔咒念出,外面傳來破空之聲,天,完全黑了。

太子梔和無咸一左一右在玄明身邊護法,身上披挂齊全,威風凜凜,好似兩位天神一般。突然無咸感覺一種非常不安的情緒,他急忙用靈力測向四周,看是否有什麼妖魔鬼怪搗亂,四周並無異樣,他向更遠的地方探測過去,感覺一股陰氣從天上而來,朝著他們的方向越來越近。他趕緊取出金弓,將數道符咒向那個方向射出去,陰氣似乎略略弱了一些,但來勢不減,很快,用肉眼都能看到一大片黑雲涌過來了!

法場周圍,一些定力不好或心術不正的人,很快感應到這黑雲帶來的魔氣,眼睛變得血紅,從跪著的人群中站起來,向驅魔香扑去。驅魔香正在接受舍利的氣機,無法發揮功用。玄明心無雜念,一遍遍念著金剛經。好在已讓太子選了一批品德、武功俱佳的護衛圍住法場,衛士們拼死趕走這些一撥撥沖上來的人,無咸與太子也將符咒向人群洒去。很快黑雲來到法場上空,再看那黑雲,原來是一群烏鴉,血紅的眼睛與地上受魔的人一模一樣。在烏鴉的叫聲中,受魔的人更多了。無咸和太子各抽出寶劍,一道道劍氣射向烏鴉,射中之處,烏鴉便消失了。一番苦戰,烏鴉雖然容易消滅,場面仍難控制,因為烏鴉數量眾多,殺之不絕,連天空都黑得窒息一般。此時,無咸胸前突然白光一閃,一條人頭蛇身的巨蟒飛向天空,巨蟒張口吐出白光,白光過處,烏鴉便消失一片。二人這才鬆一口氣,有了巨蟒幫忙,看來這場惡戰快結束了。

然而,另一層陰氣,又從山下傳來,無咸急忙看去,河裡爬出無數大鱷,口吐黑氣,正向山上噴來!巨蟒去戰大鱷,那大鱷卻狡猾非常,一見巨蟒過去,就沉到河裡,巨蟒下不了水,隻能回身與烏鴉纏斗。無咸准備與太子分工,讓梔繼續留在法場,自己下山殺鱷。師父說他遇水則靈,有水的地方是他的福地。但如果離開法場,隻有太子一人護法,他又實在放心不下。正在為難之際,不遠的地方,另一條人頭蛇身的巨蟒也飛上天空。與無咸那條不同的是,那是一個女人頭的巨蟒。兩條大蛇纏在一處,金光閃過,變成一條巨龍。隻見巨龍張口噴火,烏鴉消失一大片,連噴幾次,天空一片明朗,烏鴉都消失貽盡。巨龍再下水斗鱷,水面波濤洶涌,數米高的大浪好不嚇人,不多時,巨龍沖出水面。無咸用靈力探去,已再無異樣,看來大鱷也都被消滅了。巨龍在空中分開,依然是兩條人頭蛇身的大蟒,一條飛向無咸,鑽入他胸前的太昊伏羲玉。玉發著紅光,照亮周圍一尺的范圍。另一條飛向法場不遠處,眾人抬眼看去,那長風公主驚詫地站在原地,巨蟒飛入她那塊太昊女媧玉中,也是紅光一片,與雄玉遙相呼應。

這時,忽聞仙樂盈盈,香風習習,眾人的眼光齊齊向今天的主角驅魔香看去——那驅魔香已然煉成,雞蛋般大小,在半空滴溜溜地轉,四周光芒變幻,瑞藹漫天,祥雲繚繞,蓮花萬朵。所有中魔的人都仿佛從夢中醒來,此起彼伏的佛號再次響起。

一場風波平息下來,驅魔香也大功告成,太子喜孜孜地捧著驅魔香回了皇宮。照玄明的吩咐,即刻讓所有人出來——其實玄明隻針對大悟一人,但是不能說明,所以隻說讓所有人都來。宮裡的人沐浴更衣後都來了,排著隊在驅魔香面前走過,恨不得多吸幾口那沁人心脾的香氛,讓自己也得幾分仙氣。當中隻缺了大悟國師和光德宮的小和尚們。大悟推說要閉門修行幾日,梔並不疑心,國師閉門修行是常有的事。玄明師徒也不著急,有驅魔香在皇宮,隻要大悟出了功德宮,陰魔即刻灰飛煙滅,而不會傷大悟真身一根毫毛。不幾日,太子就要大婚了,到時大悟一定要參加婚禮,且等彼時再除去陰魔不遲。

一想到太子的婚事,無咸心中一蕩,那日在翦風宮中,他明明白白聽到太子說過,他與風兒的婚事也將與太子一同舉辦。這幾天忙著制驅魔香,他幾乎忘記了。而且湊巧的是,自己和風兒的玉正好天生一對,看來是天賜良緣。他心中充滿甜蜜的幸福,向風兒望去,風兒也帶著同樣的笑意看過來,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吧。得妻若此,夫復何求?

果然,皇帝的聖旨下達了,後日就是良辰吉日,太子梔與戶部尚書之女珠兒、長風公主與無咸,一同成婚!

那廂哭倒了一個人,連她的父母都不理解。不說太子將貴為天子,單說他人品才干,都是人中龍鳳,萬千少女眼中的白馬王子,自己的女兒怎麼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,反而哭個不停呢?想必是女孩子要離開父母,舍不得,唉,女大不中留,戶部尚書夫婦也被珠兒哭得有些傷感。遲早有這麼一天的,女孩子都要走這條必經這路,珠兒的父母也不再勸她,以為她難過一陣就好了。哪知珠兒哭的,卻並非為此。

七、 洞房生變

珠兒的悲傷一發不可收拾,干脆不吃不喝,在大婚前一日,眼看就要香消玉隕!

原來這珠兒前世是圓音寺的一個蜘蛛,因每天都受到香火熏陶,蜘蛛便有了佛性。經過了一千多年的修煉,蜘蛛的佛性增加了不少。忽然有一天,佛祖光臨了圓音寺,看見這裡香火甚旺,十分高興。離開寺廟的時候,不經意間抬頭,看見了橫梁上的蜘蛛。佛祖停下來,問這隻蜘蛛:“你我相見總算是有緣,我來問你個問題,看你修煉了這一千多年,有什麼真知灼見。” 蜘蛛遇見佛祖很是高興,連忙答應了。佛祖問到:“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?”蜘蛛答道:“世間最珍貴的是‘得不到’和‘已失去’。”佛祖點了點頭,離開了。

就這樣又過了一千年的光景,蜘蛛依舊在圓音寺的橫梁上修煉,它的佛性大增。一日,佛祖又來到寺前,對蜘蛛說:“你可還好,一千年前的那個問題,你可有什麼更深的認識嗎?”蜘蛛說:“我覺得世間最珍貴的還是‘得不到’和‘已失去’。”佛祖說:“你再好好想想,我會再來找你的。”

又過了一千年,有一天,刮起了大風,風將一點甘露吹到了蜘蛛網上。蜘蛛望著甘露,見它晶瑩透亮,很漂亮,頓生喜愛之意。蜘蛛每天看著甘露很開心,它覺得這是叁千年來最開心的幾天。突然,刮起了大風,將甘露吹走了。蜘蛛一下子覺得失去了什麼,感到很寂寞和難過。這時佛祖又來了,問蜘蛛:“這一千年,你可好好想過這個問題: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?”蜘蛛想到了甘露,對佛祖說:“世間最珍貴的是‘得不到’和‘已失去’。”佛祖說:“好,既然你有這樣的認識,我讓你到人世間走一遭吧。”

就這樣,蜘蛛投胎到了戶部尚書家裡,成了一個富家小姐,父母為她取了個名字叫珠兒。一晃,珠兒到了十九歲了,已經成了個婀娜多姿的少女,長得十分漂亮,楚楚動人。那日被父母逼去參加選妃宴,她已十分不悅,故意將自己的姿色收起七分,也不參加什麼才藝表演。哪知無咸出現了,珠兒沒忘前生,一見就知這是甘露轉世。她暗自歡喜,心說這就是佛祖給我的姻緣了。可她不明白的是,看來甘露一點都不記得她,而且好象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。待到皇帝下詔要兩對年輕人完婚,珠兒猶如聽到晴空霹靂,怎麼也想不通,佛祖竟然這樣對她。眼看她靈魂就將出竅,生命危在旦夕。太子梔知道了,急忙趕來,扑倒在床前,對奄奄一息的珠兒說道:“那日,在宴席的眾姑娘中,我對你一見鐘情。如果你死了,我也就不活了。”說著就拿起了紫草劍准備自刎。就在這時,佛祖來了,他對快要出竅的珠兒的靈魂說:“蜘蛛,你可曾想過,甘露是由誰帶到你那裡來的呢?是風(長風公主)帶來的,最後也是風將它帶走。甘露是屬於長風公主的,他對你不過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。而太子梔是當年圓音寺門前的一棵小草,他看了你叁千年,愛慕了你叁千年,但你從沒有低下頭看過他。蜘蛛,我再來問你,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?”蜘蛛聽了這些真相之後,一下子大徹大悟了,她對佛祖說:“世間最珍貴的不是‘得不到’和‘已失去’,而是現在能把握的幸福。”剛說完,佛祖就離開了,珠兒的靈魂也回位了,睜開眼睛,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梔,她馬上打落寶劍,和太子緊緊擁抱在一起……

梔又驚又喜,柔聲對珠兒說:“以後別再做這樣的傻事了,如果你現在不喜歡我,我可以請父皇下旨推遲我們的婚事,我會努力証明我對你的愛,直到你接受我為止。如果最後你還是無法愛我,我會給你自由。”說著,聲音已經哽咽了。

珠兒不覺已淚眼婆娑,自己當初真是太傻了,有這樣一個情深意重的男人真心相愛,還苦苦執念什麼前生的事?再說佛祖也講清了前因後果,不是她的,她強求也得不到。她終於回心轉意,與太子傾心相愛。

婚禮總算准時舉行了。珠兒雖然體質稍弱,好在御醫給她用宮裡最好的靈丹妙藥服下後,已無大礙。其實她當時隻是心死,身體並沒受到太多損害。

其實自選妃宴之後,皇宮裡已經開始准備太子的大婚了,上上下下都忙得四腳朝天。太監們是最忙碌的一群人。照看工匠,裝點皇宮,採辦婚禮儀式上需要用到的東西,點收百官和富豪們送來的禮物,後來加上公主的婚禮,更是忙得不亦樂乎。待到婚禮這天,一切早已准備就緒。整個皇宮粉刷一新,喜氣洋洋,宮娥才女都穿上喜慶的紅裙,太監和侍衛也都腰系紅綢。宮中所有的門上都挂起貼著金色雙喜的大紅宮燈,所有通向婚禮大殿的路上鋪滿紅地毯,皇上還要與民同樂,詔頒天下,大赦錢糧,釋放獄囚,百姓無不歡呼雀躍。京城家家戶戶張燈結彩,比過年還熱鬧。

兩位新郎響應皇上與民同樂的號召,意氣風發地參加盛大的游街儀式。二人穿著打扮都一致,內著朱衣,外罩絳紗袍,隻是太子頭戴通天冠,無咸頭戴進德冠,因為吉祥隻能在晚間出來,梔也不用自己的汗血寶馬,與無咸騎著一模一樣披紅挂綠的御馬,宛如親兄弟一般。街邊看熱鬧的百姓——尤其是女人,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,就怕漏一眼。這以後,已婚的看自家男人都不順眼,怎麼看都是個濁物,未婚的都希望終身不嫁,除非遇著當今太子和駙馬這般人物。可事不遂人願,無論有諸多不滿,這尋常人家的日子還得過下去(跑了跑了,本來在說游街的盛況)。除了滿街眼睛發直的女人,還有一個男人瞪著兩眼比她們還直,那是京都首富、絲綢商甘子霖。他的目光至始至終沒離開過無咸的臉!

這甘子霖可不是大玻璃,他也有一番傷心的家事。他家世代經商,到他這一代,已是絲綢界的老大。其時中土英才代出,萬國朝唐,絲綢之路連系了東方與西方,那路上領頭的駱駝就是他家的。他娶了兩位夫人,如夫人一過門就生了兒子,大夫人卻隻育有一女,至中年才產下一子甘露。那甘露生得聰明伶俐,煞是招人喜愛,大夫人也母憑子貴,在家揚眉吐氣了。那些男尊女卑、不孝有叁無後為大的古訓就不用多說,大家都明白的。自從甘子霖請來玄明大師,為甘露出生時的異象卜了一卦後,大夫人的氣又不順了。這兒子看來是養不長了,都說哪個少年不多情,誰能保証他在叁十以前不動情呢?到時候他大禍來了,自己沒了兒子,在這個家的地位又會一落千丈。虎毒不食子呀,這人心要是狠起來,可比老虎還毒辣!她遣心腹家人四處尋覓一個與甘露年齡、相貌相仿的孩子,然後趁甘子霖外出經商之際,偷偷將那個孩子抱回家中,而將自己的親生兒子——一歲多的甘露拋棄在遠處山上的一座寺廟門前。一年後甘子霖回家,那孩子也長大許多,甘子霖也看不出什麼破綻。可是隨著年齡增長,那孩子的模樣長變了,越來越不象自己。甘子霖起了疑心,暗暗與那孩子滴血認親,知道事情真相。他喚來大夫人,也不想責怪她,隻問自己的親生骨肉在何處。大夫人見事情敗露,痛哭流涕請老爺太原涼。甘子霖讓當日拋棄孩子的家人帶自己去找那座寺。不料寺裡的和尚說孩子已被一位雲游高僧帶走了,不知所蹤。一問那高僧相貌,甘子霜知道就是那日給兒子佔卜之人,他略略放了心,相信兒子在他身邊應該不會有問題。事隔二十多年,甘子霖突然看到無咸那酷似自己的臉龐,如何不心潮起伏。可人家現在是駙馬,自己去認親,難免讓人懷疑是想攀龍附鳳。游街的隊伍走遠了,他還愣愣地站在原處。

無咸卻不知這其中隱情,也沒在人頭涌涌中看見親生父親,依然滿懷喜悅地游完街,與太子回到婚禮大殿。皇帝和皇後已經高高坐在龍椅之上,接受百官的賀拜,玄明大師和戶部尚書夫婦也坐在一旁,等著兩對新人拜天地後,再拜父母的儀式。一切都完美而圓滿。儀式完畢,新

無咸卻不知這其中隱情,也沒在人頭涌涌中看見親生父親,依然滿懷喜悅地游完街,與太子回到婚禮大殿。皇帝和皇後已經高高坐在龍椅之上,接受百官的賀拜,玄明大師和戶部尚書夫婦也坐在一旁,等著兩對新人拜天地後,再拜父母的儀式。一切都完美而圓滿。儀式完畢,新娘被送入洞房等候,新郎還繼續在大殿與賓客們同歡。無咸酒過七八巡,有點不勝酒力了。在眾人的嬉笑聲中,驀地想起一個人:那大悟哪兒去了?抬眼搜尋,大悟正在陪太子說話呢,好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。然而當大悟一轉臉的功夫,無咸看到他的眼睛——那雙眼布滿紅絲,閃著魔氣!無咸奇怪萬分,驅魔香威力無窮,怎麼還沒滅掉這陰魔呢?除非…陰魔與真身合二為一了!此時此刻,卻不是滅陰魔的時機,不要說功力相差太遠,這麼多人面前,一旦打起來,將會累及許多無辜。無咸與師父對看一眼,師父對他輕輕搖頭。原來玄明早已知道,他也暗示徒兒暫且不要輕舉妄動。眾人看無咸有點發呆的樣子,以為他已經醉了。畢竟人家是駙馬,他們也不敢鬧得太厲害,幾個太監上前,攙扶無咸進入洞房。

洞房之內,高高的龍鳳紅燭搖曳生姿,一股淡淡的清香籠罩室內,那是風兒身上的香氣,無咸熟悉這味道。風兒頭戴垂著瓔珞的珠冠,披著織龍繡鳳的大紅錦巾,羞澀地坐在床沿。無咸掀起紅蓋頭的一刻,眼裡隻有風兒,他的風兒,他今夜美麗的新娘。風兒仿佛在他的凝視下融化了,越發嬌美可人,無咸情不自禁吻上那水水嫩嫩的紅唇,忘卻世間的一切紛爭,胸中隻有柔情萬千。正在纏綿之際,天交叁更,無咸突地坐立不安,他靈力非凡,稍有魔氣就感應到,何況那陰魔功力大增,魔氣逼人!

他不得不放下風兒,在她詫異的目光中走出洞房,果然,一陣黑霧罩在皇宮中,星月無輝,空氣悶得好象停止流動。此時他已是翦風宮的駙馬,與太子的聖賢宮僅百米之遙,清楚地看到魔氣在聖賢宮聚集起來。無咸說聲不好,回房取了滴水劍就奔出來。聖賢宮內,玄明已比他先到,與大悟斗在一處,顯然佔了下風!

八、 歸去來兮

聖賢宮內燈火通明,太監們窮極想像精心營造的浪漫氛圍蕩然無存,洞房已成殺場!玄明大師把看家的寶貝都拿出來了,左手一把誅魔沙撒出,離大悟一尺之遙便化為烏有;右手又一陣伏魔手心雷劈下,雷鳴電閃中,大悟周圍的樹木焦黑一片,卻沒傷他一根毫毛!這玄明傷不著大悟,大悟可不客氣,口吐飛劍將玄明的護身金鐘罩破了,大袍一揮,急促的破空之聲向玄明而去。別人看不清楚,玄明可看得明明白白,那是細如牛毛的太陰神針,直射他的心口。玄明不敢待慢,急忙揮出拂塵,拂塵張開,與神針碰個正著,雖然勉強接了神針,拂塵也被打得粉碎。

這兩人打著,周圍被御林軍圍得裡叁層外叁層,水泄不通,看到打架的二人一個是國師,一個是駙馬的師父、皇宮的貴賓,都不知如何是好,隻是圍著,弓上弦劍出鞘,等著太子一聲令下。太子也傻了,他方才被國師叫出來,說有要事,哪知剛見國師的面,國師突然眼發凶光,手中冰魄刀猛向自己刺來,好在玄明大師及時出現,用獅子吼的功力念出般若波羅蜜多心經,才救了自己。可是從感情上,他接受不了國師和陰魔是同一人的事實,雖然看到玄明隻有招架之功,還是下不了決心讓御林軍幫著玄明打國師。其實御林軍不上還好,他們都是凡夫俗子,來一個讓大悟殺一個,枉死城又多幾個冤魂罷了。

無咸趕到後,一招伏妖降魔,手中的滴水劍就向大悟刺去,大悟頭都沒回,僧袍仿佛被風吹得漲起一般,將無咸的劍氣彈回。還好無咸躲得快,沒把自己傷著。玄明大喊“速去請驅魔香”!他才想起怎麼忘了這個寶貝了,急忙奔去拿了驅魔香來。就這麼一會兒功夫,玄明身上已傷了幾外,形勢愈加不妙。

驅魔香遇魔自然發出萬丈金光,將魔氣驅散,在場的人都覺得精神一振,剛剛被壓抑的呼吸也順暢許多。金光穿透黑氣,直向大悟逼來,大悟雙手互扭,做了一個手結,口中念念有詞,忽地大喝一聲“去”!隻見他身上竄起綠螢螢的火苗,很快向四周蔓延開來,綠火熊熊,離得近的御林軍已疼痛難忍,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燙的,可他們都訓練有素,沒有太子吩咐不敢後退。梔猛然醒悟過來,這種場面原非常人能接近的。他急忙下令御林軍撤退,那些將士才得以離開。玄明大驚,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之火?那大悟是怎麼煉成的?他隻知這陰魔曾被佛祖鎮在地底一千年,不知它在千年中從未停止修煉,已煉成這神仙見到都懼叁分的地獄之火!這火不同凡火,甚至比叁味真火更厲害,任何避炎訣在它面前都失去作用,一旦被地獄之火燒死,將魂飛魄散,就是說連鬼都做不成,投胎的機會自然也沒了,徹底死掉。陰魔未得真身之前,很多法術都使不出來,現在與大悟合為一體,再加上大悟的深厚修為,已是魔王了!驅魔香的光華在地獄之火的熾焰下越來越弱,終於被火焰整個圍住!

此時,誰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付這火。就見紅光一閃,從無咸胸前的玉中,又飛出那人頭蛇身的大蟒,另一條同時從附近飛出,無咸一看,原來風兒也來了,正與她哥哥站在一處,皺著眉看著這恐怖的場面。兩條蟒蛇又合為金龍,沖入火中搶出那驅魔香,剛搶出來,也因傷勢不輕,無法合體,又分成兩條巨蟒,一條去戰那大悟,一條口銜驅魔香交給無咸後,也加入戰斗中。巨蟒雖是靈物,但對付這魔王卻是遠遠不夠,尤其是它們不能合體,威力減了一半。趁這功夫,玄明和無咸一起咬破舌尖將血噴到驅魔香上,二人同時念起金剛經,將舍利的氣機引了出來。舍利的氣機形成一股白色漩渦,在地獄之火上盤旋,火焰的勢頭弱了一弱,沒有再擴展,但也沒有熄滅。

不多時雙蟒已斗敗下來,差點連隱入玉中的力氣都沒有了。大悟見他們引出舍利氣機,冷哼一聲,另做一個手結,往空中一指,大喝一聲“爾等再不醒來,更待何時”?隻見強弱不一的黑氣從皇宮外涌進來!原來魔王已出,大小妖魔們受到招喚,加上宮中的皇氣已被魔氣所破,竟然讓它們陸續進來了!一時間隻聽得宮裡哭聲叫聲不絕於耳,亂作一團,太子擔心父母安危,趕到太極宮護架去了。他多少還會一些法術,對付尋常妖魔尚可。風兒不敢離開,一來有哥哥前去,父母那邊不用再擔心;二來夫君正在危險之中,她此時怎能離去;叁來不知道無咸他們什麼時候再需要自己這巨蟒出來幫忙。那玉一旦離了她的身體,就不再有靈性了。

地獄之火受到更多魔氣的滋養,慚慚擺脫舍利氣機的壓制。隨著大悟的手勢,火向玄明師徒和風兒扑來。風兒站的地方離火焰較近,眼看那火將她團團圍住了!無咸不顧一切地沖進火中,托起風兒,用盡全力將她拋向師父。他自己卻因被火焰所傷,再沒有辦法出來了。轉瞬間,地獄之火燒到他身上,眼看就要魂飛魄散!突然天上下雨了……

大悟並沒在意,尋常的雨連叁味真火都澆不滅,更何況地獄之火了。不料這雨滴到他身上,他卻感到鑽心的痛。舍利氣機和雨滴合為更大的漩渦,將那火慢慢熄滅了!隨著這場雨,受魔王招喚來的大小妖魔有的被那消滅,有的受到重創,連滾帶爬回到老穴躲起來,再也不敢輕易出來了。玄明驚嘆道“這就是天雨舍利?” 那天雨乃是觀音大士淨瓶中的甘露,天雨舍利是天、地、人叁界中降魔最厲害的一種,無魔不滅。連剛剛還猖狂一時的大悟也在天雨舍利的漩渦中慢慢倒下,因陰魔已佔了大悟的真身,此時陰魔被除,大悟也一命嗚呼了。

可是,無咸還毫無生氣地倒在地上!

風兒和玄明在火焰熄滅後才得以接近他身邊,一摸脈搏,還有那麼若有若無的一絲,隻是無咸緊閉雙目,面似淡金,臉色跟死人無異了。風兒畢竟不是普通人家女兒,止住想大哭一場的念頭,問玄明有什麼辦法救夫君。招魂大法是比較普通的法術,玄明盤腿念動起來。念了半天,無咸依然如舊,沒半點動靜。玄明感到奇怪,凝神搜尋附近可有魂魄。他感覺到有魂魄在無咸身邊徘徊,想必是將無咸的魂招回來了,可為何魂不能附體呢?他不知道,無咸帶的那塊太昊伏羲玉是上古之物,能將鬼怪拒於主人身外,可它也太笨了,連自家主人的魂魄也一起拒。那畢竟是個物,再有靈性,也不能對它要求太高。無咸的魂魄半天進不去,隻好在“自己”附近飄蕩,因為他是被地獄之火所傷,所以一時還沒清醒,隻是被招魂大法拘回來的。這玄明一停止招魂,他又向別處飄去了。

不知飄到哪個去處,他聽到有人叫:“甘露童子,欲往何處?”

無咸暈沉沉抬頭看去,隻見一個頭挽雙髻的童兒,笑吟吟地看著自己。他覺得這童兒面善,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。那童兒又道:“大士算准你今日回來,命我在此等候,隨我來吧。”

於是童兒引路,將無咸帶到一個清靜所在。但見那五色祥雲繚繞,珍禽異獸出沒,一位面和目善的菩薩坐在千葉蓮台上。無咸一見她,認得,那是觀士音菩薩呀,在人間有太多畫像和雕像了。無咸倒頭就拜。此時就聽梵音絲絲縷縷從耳到心,甚是好聽。無咸心中一片空明,想起往事來。

原來他就是觀音淨瓶中甘露,得了佛性,數千年修煉而成甘露童子。因他厭倦仙境生活,觀音開恩,允許他變作本相,由一陣風帶到人間看看玩玩。哪知風和甘露日久生情,竟雙雙投胎為人,要在人間做夫妻了。這可犯了天規!要知道天庭對仙界的愛情是非常不認同的。所以無咸和風兒的愛情注定沒有天界的祝福,在一起隻會飽經磨難。

觀音見無咸想起前事,嘆口氣道:“你都想起來了,可還願意做甘露童子,伴我左右,日後修煉到大成之時,就是你得正果之日。”

“請菩薩恕弟子愚昧。弟子還是願意回

“請菩薩恕弟子愚昧。弟子還是願意回到人間,與風兒做生生世世的夫妻。”無咸毫不猶豫地答道。

一旁急壞了善財童子——就是給無咸引路的童兒,礙於菩薩在前,他也不好多說,隻用眼神示意,希望無咸收回方才的回答。觀音沒看他,話卻對他說的:“各人自有各人的緣份,那是強求不來的。甘露要選擇這條路,就由他去吧。”

看來這天意就是如此,玄明給徒兒改了名字,又拿走他的玉,把他算出的這些可能湊成姻緣的介質都去掉,無咸還是會和風兒相遇,該來的總會來,躲也躲不掉。

“你且朝北而去,不要跟人答話,更不要回頭,自然能回到人間,到時你會忘記這裡的一切。”觀音微微笑,對無咸說道。原來菩薩也偏心,她的童子,當然要幫忙了。

無咸謝過菩薩,向北而去。一路上許多聲音在他身後叫他,他一路不停也不應。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他,那是風兒的聲音,無咸略一遲疑,那聲音近在身後,似乎都能感覺到風兒說話的氣息了。

“你剛剛到哪兒去啦?急死我了,到處找你,原來你在這裡。”風兒的聲音嗔怪道。

無咸不自覺停步回頭解釋:“我被地獄之火燒得元神出竊,正准備回去呀。”

就在他一回頭出聲的時候,腳下突然一空,一個跟斗栽了下去!

九、陰錯陽差

且說大唐皇宮那邊,趕走魔怪之後,整頓了幾天,就恢復原樣了。宮中能工巧匠多著呢,要換在別的地方,受到這麼大的損壞,沒個把月功夫休想恢復。還是做皇帝好呀,什麼都有特權。不過皇帝受此驚嚇之後,心情也不太爽,帶著幾位後宮嬪妃到避暑行宮去了,把國家大事都交給太子打理。太子梔抖摟精神,顯出大亂後處變不驚的定力,把國家也治理得井井有條。你道唐皇真的為了避暑嗎?那當然是借口啦,他是要看看兒子獨立治國的能力,自己也好放心退位,做他那逍遙太上皇。

玄明和風兒二人守了無咸一天一晚後,風兒突然離開翦風宮。玄明也不好問她去哪裡。招魂大法看來是沒用了,他趕緊拿符咒封了無咸的幾處命門,可即使這樣,也隻能保証愛徒七日的命。七日後怎樣?風兒問過他,玄明一陣難過,閉目不語。

一道明亮的陽光刺得無咸的眼睛有點疼,他睜眼一看,自己怎麼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呢?可這些人的服飾好生奇怪,頭發更怪,男人都是短發,女人即便是長發,也沒有挽成高高的發髻,少了許多女人味。他記得自己可能被地獄之火燒死了,難不成這裡是地府?他攔住一個男人,作揖道:“請問兄台,這是何處?”那男人看都沒看他,直接從他身上穿過去了!無咸雖然對生死看得很淡,但在洞房花燭之夜死掉,不免還是有些傷感。他暗想風兒還不知有多難過呢,自己太對不起她了,沒能給她一生的幸福。早知今日,何必當初呢。他想想又笑了,從小就聽師父淳淳教導,叁十前不能動情,“今日”是早知道的,結果還是有了“當初”。

他漫無目標地往前走著,也不知道前面是哪裡,也沒心思去看周圍陌生的一切。就這樣他走出大街,走出城市,來到一個僻靜的山谷。

“咦?這人穿得好古怪呀。”一個熟悉的清脆女聲自他左邊傳來。

難道有人能看見我?無咸有點高興地轉頭看去。那女子彎彎的眉兒,大大的眼睛,水靈靈的櫻桃小口驚訝地半張著,那不是風兒是誰?無咸簡直樂暈了,連叫著風兒的名字,搶步上去就要擁抱她。那風兒卻退後幾步,手中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,大喊“不要過來!”無咸此時已經暈了頭,也不多想,腳下沒停迎著匕首就去!然後隻覺得胸前一痛,就人事不醒了。

“風矜,快住手!”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從屋裡沖出來。

風矜有些委屈地看著他:“爺爺,我沒動手,是他自己撞上來的,我想收易水匕首都來不及了。”

她說得沒錯,如果不是她把易水匕首往後收了半分,那無咸就真的麻煩了。易水匕首是荊珂刺秦皇時所用,不僅鋒利無比,更因在某一代被高僧開了光,連鬼都能殺。

爺爺俯身看了看無咸的傷口,不敢動他,叫孫女拿出他的藥箱,挑了幾個小瓶出來,將幾種藥丸混在一起給無咸服下。片刻之後,無咸悠悠醒來。傷口已經不疼了,可心卻疼得更厲害。他傷心地看著“風兒”,不明白他剛過門的新娘怎麼狠心下這樣的毒手!可是,看著看著他又覺得有問題,“風兒”穿戴打扮和平時完全不同,連看他的眼光都非常陌生,好象從來不認識他似的。他糊涂了,自己究竟在哪裡?

“年輕人,你知道自己在哪裡嗎?”仿佛聽到他的心聲,那面目慈祥的老人問他。

“我正在疑惑此事。我被陰魔的地獄之火燒死,醒來就來到這裡,然後遇到她…”

“你沒有死,從你的氣息看,你現在是生魂,如果回到肉身就活過來了。不過尋常人離了魂隻能活一天,封了命門也隻能活七天,你從哪裡來?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無咸就將前前後後的事告訴老人,邊說邊頻頻地去看風矜。從他的敘述中,老人和風矜也大概知道了前因後果,如果風矜真的與他的風兒長得這麼象,那她很可能是風兒的轉世。因為這個時代,已距唐朝一千多年了!那是1944年,日寇的鐵騎正在中國大地上肆虐。老人叫行哲,天生陰陽眼,曾師從當時著名的鳳鳴大師,苦於生在亂世,無法將大師絕學發揚光大,為避戰火,隻好帶了同樣有陰陽眼的孫女隱居在這山谷之中。好在風矜天姿聰明,爺爺教什麼都一學就會,他這才老懷稍慰,覺得也對得起九泉之下抗日而死的兒子兒媳。

行哲聽說無咸來自唐代,微微皺起眉頭。他不知道無咸是什麼原因走錯了時空,以他的功力,卻難以將時空之門打開到一千多年以前,百八十年還可以。他估計無咸的師父——玄明大師已經給徒兒封了命門,應該尚有七天時間,這七天之內,除非找到能量巨大的通靈之物,否則他也幫不了無咸。

就這樣,無咸在這祖孫的家中住了下來。風矜覺得自己曾誤傷了他,非常過意不去,又知道自己的前世與他有這樣一段緣,不由得有些好奇,想像著如果今生出現一個這樣的男人,自己會不會愛上他。十九歲的大姑娘,情竇初開,越看無咸越是喜歡。無咸也經常把她和風兒弄混淆,總用深情款款的目光看她。風矜知道自己留不住無咸,一旦他的肉身死了,他也成真正的鬼,更不能留在人間。何況還有她的前世在一千多年前等著夫君回去呢。她有些悲哀,不知道無咸走之後,自己還有沒有同樣的心情愛上別人。

這天,是無咸七日之期的最後一晚。無咸和風矜又坐在屋後的山澗邊上。月光柔柔地照在風矜的臉上,長長的眼睫毛投下大片的陰影,卻遮不住那如水般清亮的眼神。無咸克制了半天,才把要親她一下的念頭壓回去。他知道這畢竟不是風兒。風矜有些失望,她趕緊提醒自己,失望這種情緒是不對的,不對的……

突然,遠處傳來槍聲,打破了山谷的寧靜!隻見一個人影飛快地從山上下來,後面還影影綽綽有幾個人影追來。無咸和風矜急忙沖上去,那人見到風矜(他看不見無咸),隻說了一句:“日本兵……”身子一軟就倒下了。無咸這幾天跟著行哲學了些生魂也能施展的法術,他讓風矜帶那人離開,自己迅速轉動,變成一陣狂風。一瞬間飛沙走石,那幾個追來的日本兵眼睛都睜不開,隻好站著不動,舉著槍亂打一氣。風停後,他們再四處搜尋,卻什麼也沒發現,隻好悻悻地回去了。原來行哲給自己的住所布了結界,普通人根本發現不了。

被救的那人也在服下行哲的藥後醒來,對祖孫二人千恩萬謝。行哲早發現他懷中有一個隱隱放光之物,還沒等問他,那人已自述此物是高僧玄奘的舍利靈骨,他發現舍利子被日本人搶去,冒險將它偷回來,卻在離開日本人的大營時被發現,一路追趕到了此地。行哲祖孫――包括無咸都對這人肅然起敬,看得出他是個愛國者。愛國人士不象無咸是非實體,喝完藥就全好了,他身上受了多處槍傷,不將養一段時間是恢復不了的。於是他也在這裡住下來。

看到舍利靈骨,行哲心情大好。眼看第七日就要過了,他還沒找出送無咸回去的方法。現在有舍利相助。看來這時空之門打開再多幾千年都沒問題了。當晚,安排愛國人士睡下後,行哲帶著風矜和無咸來到山澗旁。他也是法眼如炬的人,雖不知原因,也看得出無咸遇水則靈,如果讓他在水裡,施法就事半功倍。

行哲將舍利靈骨祭起,隨著他施展空門洞開大法,舍利的光華源源不斷地涌出,形成一個半圓的光罩,將無咸罩在裡面。無咸閉目凝神,心無雜念,在光罩中突然轉動起來。行哲知道這是時空之門快打開了。隻見自光罩頂部緩緩投下一束七色的光環,眼看無咸就要全身被光環圍住,進入時空之門時——

行哲突然被人一把推開!

因為空門洞開大法被打斷,舍利的光罩也滅了,無咸剛升到一尺來高的距離,就驀地掉到水中。原來是愛

因為空門洞開大法被打斷,舍利的光罩也滅了,無咸剛升到一尺來高的距離,就驀地掉到水中。原來是愛國人士醒過來,一摸枕邊,舍利沒了!他跑出屋子,看到水澗上有一個光罩,舍利子就在光罩上面。愛國人士不懂得法術,也不知道這行哲要干什麼,雖然他們救了他,可也難保他們不對舍利起歹意。心一急,他就不管不顧地沖上來,推開行哲就去搶舍利。風矜剛剛全神貫注看著無咸,心裡悲喜交加,竟然沒注意旁邊有人過來。愛國人士搶到舍利,氣呼呼地問行哲這是什麼意思。行哲前面沒告訴他這件事,就是因為普通人無法理解。果然,他解釋一遍後,愛國人士根本不信。風矜急了,這是無咸最後一個機會,時間很快就到了,如果無咸還不能回去,他可真的會死!她二話不說就跟愛國人士搶舍利,又不忍傷了他,正搶著,山上來了一支人馬。行哲也來不及帶大家進結界,順手抓一把碎石對快到眼前的日本兵扔出去,口中念念有詞。那些碎石變得磨盤般大,鋪天蓋地朝日本兵壓下去,嚇得那些兵鬼哭狼嚎,連滾帶爬地逃走了。原來這是剛剛離開的日本兵又帶了更多幫手來搜索舍利的下落。雖然打跑了日本兵,可是無咸已經回不了唐朝了——最後的時間已經過了!

風矜傷心地看著無咸,在考慮等下牛頭馬面來拘他時,要不要對他們發難,不讓他們帶走無咸。可行哲覺得奇怪,無咸依然是生魂,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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