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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10月22日 星期五

凶冥十殺陣(膽小者勿進)

序曲:
建筑系的學生們最愛上的課之一就是風水學,基本上你什麼都不用干,而且不擔心老師抓人提問,隻要聽著老師吹牛就可以了。尤其是王風這樣的外聘老師,本來沒有受過正規的台風教育,講起這些東西更是眉飛色舞、口若懸河、滔滔不絕:

房間的材質不能用柳木、槐木,因為據說柳木容易成為變怪,槐字中有個鬼。《淮西縣志》載:有宋氏者,屠牛為業,以槐木為居,成半月,合家死床,都無傷痕。

房間的大梁不能用青(黑)和紅色,紅色不利男主,青色不利女主。《叁國志裨史》載:帝(曹丕)夜夢梁上青光屬地,問諸周宣,宣雲:“天下當有貴女子冤死。”時帝已遣使賜甄後璽書,聞而悔之,遣入迫使者不及。

如果大門不幸被漆成黑色,你就等著遭殃吧。《曹氏訓》載:中山王為宮室,漆其門,夜夜聞女子冤哭。後遭祝融,宮人死者十九。

永遠也不要用骸骨做建筑材料。《灤陽續錄》載:鄉人吳某,夜夢黑人立其屋上,擲下一犬嚙人,後其屋無故

自坍,妻女皆為所殺,於破壁中揀得犬骨一具,方憶曾與匠造相詈,蓋報仇耳。

家中的器物不要太長時間不移動位置.

門楣上不要放錢。

天花板不要做成黃色,地面不要做成黑色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諸如此類。聽者聽得很有意思,講者也是講得唾沫橫飛。就這樣到了最後一堂,馬上要放假了。王風靠在講台上看著大家,目光忽然沉郁起來。他走到黑板旁邊,在黑板上畫了一條南北流向的河,河東河西是兩個小村子,他說:最後一點要說的是:選擇好你蓋房子的位置。我來給大家講一個故事。

1946年.冬。中國北方的某個山區,一條已經冰封的河分開了兩個小村子,河東的村子叫做東水,河西的村子叫做西水,兩個村子合稱為雙水屯。那年快過春節的時候,西水某村婦忽然收到一封信,找那識字的人一問,說是秋天外出逃荒的人們等不到開春,要在年前回家。

“逃荒的人要回來!”這消息在村子裡傳開,整個村子炸了營。往年他們總是要挺到開春的時候才回來的。這樣做無疑是有很多理由的:東西不夠吃,為了防止餓得發慌的村民把來年的種子也吃下肚去,歷來總是由丈夫們商量好了把全村的種子分開埋藏在幾處,然後集體外出逃荒,不知道種子埋藏在哪裡的妻子們則帶著孩子在家苦熬。一年又一年都是這樣。但今年他們居然中途要回來了。糧食會不夠的。種子會被吃掉的。但沒有別的辦法。丈夫們

就要回來了。

表面平靜氣氛下的恐慌延續了兩天,第叁天傍晚,丈夫們敲響了各家的房門,出乎意外,他們看起來並不瘦,也沒有浮腫,氣色相當不錯,但他們確實是兩手空空的。妻子們把他們迎進家門,他們就坐在炕上不說話。妻子們把南瓜野菜飯拿來,他們就吃,把水端來,他們就喝,然後就是沉默著抽煙。就這樣過了一個晚上。

第四天各家的男人湊到了一起。不多久女人們也自動地湊到了一起,因為男人們談話的內容不小心透露了出來:他們要去把種子挖出來,搬走。討論的中心內容就是如何說服自家的婦女。而婦女們討論的就是如何不讓他們說服。

果不其然,當天晚上各家婦女就遭到了丈夫的唐僧式勸說,但婦女們都隻沉默地聽著,一言不發。其中一些男人火氣上來,動粗。村子裡哭聲罵聲響成一片。結果是無人勸動。因為男人們沒有理由,女人們理由充足:這是我的家,我的故土,我的鄉黨,我一輩子的辛勤血汗全都在這裡,你憑什麼說走就走?走,我們能走到哪裡去?最後,時間仿佛得到了輪回,所有的男人又恢復到剛剛回來的模樣:悶頭不響地抽旱煙。

直到第五天。有一個東水村的婦人來串門了。雖然名義上是兩個村子,但因為住得近,地在一處,兩村的人也算半個鄰居。兩村的男人一起逃荒,女人一起在家裡守候,按照當地的土話來說,是“老鼠也一同養著”的交情。

她聽說西水的男人回來了,於是就來打聽打聽丈夫的情況。她去那家的婦人連忙把她迎進屋,倒了水,而男人卻躲進了裡間。

作者:一片似雪梨花 回復日期:2004-7-30 22:35:00

這個故事我剛聽人家講過,很恐怖

作者:寒默摩訶 回復日期:2004-7-30 22:40:00

東水村的婦女喝了一口水,說:我找大哥有事情。我想問問我男人,怎麼一直也沒有個信?

於是這家的婦女就進裡間去說自己的丈夫:你怎麼躲起來了?知道不知道的也給人家說啊。丈夫卻隻是張惶地望著她,許久才說了一句:沒見著,我們兩村人是分頭走的。不知道。他喃喃地說完這句話之後,門帘被挑開,那個來找他的東水婦女進門來了。

丈夫看了看東水婦女,囁懦著說:啊,那個,我是真的不知道啊。但是東水村婦女卻不說話,隻是直勾勾地盯

著男人腳上的鞋,忽然之間,她大叫一聲:這鞋是我男人的!是我一針一針給他衲的!怎麼會到你的腳上?你說!

丈夫依然不說話,隻呆看著東水村的婦人,婦人猛地轉身沖出屋子,高聲叫喊:殺人啦!殺人啦!遠處幾個西

水村的男人聞言,向這邊跑來。婦人跑到第一個男人身前哭訴:不得了啦!我男人的鞋,穿在……

話聲到這裡嘎然而止,男人手中的半塊石頭砸在女人頭上,她一聲不出地摔在地上,幾個男人圍攏過來。

怎麼辦?大家商量著。

埋了吧。

別埋,太餓了。真的,太餓了。

去,拿砍刀來。

屋子裡的男人崩潰了。他哭了起來。半晌,他才對自己的女人說:東水村的男人都回不來了。他們都被我們吃

了。他們都被我們吃了。女人的頭發根瞬間就炸了起來,一股涼氣從腳後跟一直沖到頂門。

“我們在外面逃難,後來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回走,早早就來到了河的下游,但是又不敢回家,就去山裡

挖草藥換幾個錢存活。大雪封山,我們迷了路。轉了幾天,東西都吃光了,餓得發瘋,餓得啃自己的手!心裡象有

火在燒,後來我們就碰到了東水村的男人們。”

“他們已經有好多人死了。活著的幾個也奄奄一息。他們說他們不知道怎麼的就進山來了,我們一看死人,臉

色發灰,身上沒有傷口。他們也沒有飯吃,我們都乏了,就隻有先在這裡呆著。後來我一覺醒過來,往外邊看,他

們已經在吃了。”

外面傳來喧鬧聲,幾個男人正在用砍刀分割剛才的婦女,但是那已經被卸掉左腳的婦女卻悠悠醒了過來,咿咿

呀呀叫得不成人聲。男人們一語不發地用砍刀向她身上招呼,遠處是雪封的山,快過年了。

講到這裡,老師開始沉默。學生們也一言不發,與其說是被故事吸引,不如說是被一種恐懼攫住了心靈。良久

,才有學生問:“那後來呢?”

作者:寒默摩訶 回復日期:2004-7-30 22:43:00

王風慢慢回答:“後來,沒過幾天,西水村的人不明不白地成批死亡和發瘋,據說有人竟然看到那些被吃掉的人,在暗夜裡圍著每一戶人家轉圈。再後來,剩下的人等不到元宵節就都搬走了。東水村的男人們最終也沒有回來,誰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們自動走進山裡去等死,開春的時候,沒有種子的東水村婦女們無奈逃離了家鄉,雙水屯

成了名副其實的荒村。。時間過去很久,原來的小小西水村漸漸成為了新興的城市,地盤擴張,在東水村的舊址上建起了一所大學。”

下課的鈴聲響了,王風夾起講義,對仍然在發呆的學生們鞠下躬去:“下課。”然後他又抬起頭,微笑著說:“所有回家和留校的同學,我祝福你們好好享受你們的假期。”

學生們收拾起自己的東西,陸續走了出去。王風把夾在腋下的講義重新放回講台,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羅盤,走到窗前,左手掐著指關節,嘴裡也不知念著什麼。

教學樓有五層,後面是兩棵楊樹,也不知有多少年了,長得比教學樓還高。

白楊過去是葬樹,隻有種在死人墳頭的,現在沒這種講究,而且樹長大了也和人一樣,也需要尊老敬賢,等標志牌一挂也就砍也砍不得了。這兩棵楊樹因為太高,連教學樓的頂樓也總是涼陰陰的一片,風一過就“嘩嘩”的響。漢詩說“白楊多悲風,蕭蕭愁殺人”,聽到這種聲音,不自覺地就有了點寒意。

一陣風吹過,天還早,可天色卻暗了下來。大概是要下雨。這陣風吹得兩棵樹都“嘩嘩”直響。

王風看著羅盤,一邊調整方位,嘴裡還在默默念著。誰也聽不到他念些什麼,不過這時如果有人來的話,一定可以看見他緊鎖著的眉頭。

那個羅盤也不過手掌一樣大,上面卻是乾坤震艮坎離巽兌排得密密麻麻,幾乎把一個羅盤面都擠滿了。羅盤已經呈現一種暗紅色,油潤光亮,幾乎象玉石一樣,這樣的顏色隻有摸上幾百年才會有的,如果不是上面的木紋,誰也不會相信這羅盤本來是用木頭做的。

他的手指忽然停住了,大拇指本來剛好掐到左手中指的第二指節上,這時,養得長長的指甲已經刺入皮肉,一縷鮮血象一條小蛇一樣滑過皮膚。可是王風卻象什麼也沒有感覺到,還是看著教學樓的西北面。

越過那兩棵高大的白楊樹,遠方是一大片廣袤的空地,上面插了一塊大大的牌子,仔細看能看到上面寫著“東海堂株式會社”幾個字。

“王老師。”

忽然有個人從門外探進頭來。王風吃了一驚,回過頭看了看。

那個人叫趙淳,是王風帶的一個學生。王風的臉上沒有露出什麼異樣,把手裡的羅盤放進口袋,嘴裡說:“趙淳,你還有事麼?”

趙淳有點遲疑地走過來,道:“王老師,剛才你說的那個故事,你是怎麼知道的?”

作者:香夭 回復日期:2004-7-30 22:45:00

靠!不是剛有人發過嗎?!怎麼又來了?!!!

作者:寒默摩訶 回復日期:2004-7-30 22:45:00

“那故事啊?是我被學校聘到這裡的時候,一個朋友講給我的,怎麼了?”

“你那個朋友又是怎麼知道的?”趙淳追問了一句。

“等我將來碰到他給你問問吧!”王風無奈地說,這種回答好象有點敷衍了事。可是趙淳也沒有在意,隻是道:“我查過我們學校的建校史,那裡說得很不詳細,上面說這裡原來叫雙水屯,日本人來的時候這個屯已經荒廢了,一個人也沒有,後來才又重新興起。老師,你說的東水村西水村就是這兒麼?”

王風朝他笑了一下:“管他是不是呢?我還是關心今天晚上吃什麼?”

趙淳還想說什麼,王風已經夾起了講義,說:“走吧,我來關門。”

趙淳先走了出去。王風把門關上時,那一瞬間他好象看見了窗口映入的一個影子,可是眼前一花,定睛細看時卻又什麼也沒有。王風笑了一下,腦海中泛起一張永遠都是笑著的臉,透過已經有點昏暗的玻璃窗,隻可以看見那兩株白楊樹之間夾著的一塊“東海堂株式會社↖”的牌子。

第一章

“你又亂想些什麼?”

女子咬著吸管,從裝著果汁的杯子上看著王風。王風一驚,訕笑道:“我又走神了。”

“你又想你的風水吧?真想不通,學校怎麼會開風水這門課?還有你這神漢來顯靈?”

王風也沒有在意女子話中的嘲諷,仍是訕笑著說:“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,往往就顯得象是迷信。就象在概

率論建立以前,賭博就被看作完全是碰運氣的事,那些想預測的嘗試都被看作是迷信。”

“你想說,風水也許有一天會被當成科學?”

王風笑了:“也許吧,我隻是說說。不過一樣東西如果存在了兩千多年,無論如何總是有它合理的地方。”

女子也笑:“那麼用你的神眼看看這個休閑茶座,看看你的理論能和實際對應多少。”

王風看看四周,盡是些衣冠楚楚的年輕人,大概大多是外企的管理人員,算是白領階層吧。他道:“不太好吧

?要是在這兒摸出個羅盤來,別人當我是什麼。”

“那又有什麼關系?你試試吧,要是說得准,老板說不定會免我們的費用。”

王風看看四周,那些人也都隻是各自做自己的事,沒人會管他在做什麼。他從口袋裡摸出那個羅盤,找准了方位,剛想掐一下手指,指甲卻碰到了剛才那個傷口,微微一疼,用拇指在傷口上按了兩下,才細細地掐算。

女子喝著果汁,笑著說:“好了麼?”

王風看著四周,道:“布置這兒的人,也是個高手啊,幾乎沒什麼錯處。九宮得當,這是玉女當戶,聚氣斂財格。你看那兒。”他指了指擱在一邊的一個架子,那裡放著一隻大魚缸,裡面,一條金龍魚正緩緩游動,休閑吧裡,燈光很暗,倒映得這條魚光燦奪目。她說:“是條魚啊。”

“那是九宮財位。財位得魚,龍門叁級浪,年年得有余。在這位置養魚,風水書上說‘財位魚臨,左金右銀’

。這是很高明的了。”

女子撇了撇嘴道:“得了,這些話誰都會說,老板開店當然要賺錢的,你說這些話隻是讓他高興,他不見得會信。這兒生意也不算太好,你說他‘左金右銀’,他大概要當你諷刺他。”

女子的話有點響,坐在邊上一個自斟自飲的男人轉過頭來看看他們。王風小聲道:“低聲點,別讓人把我們當兩個神棍看了。”

女子吐了吐舌頭,笑了。這副樣子很是可愛,王風的心頭一動,嘴時卻接著說:“財位在西北,屬乾位天門,九星中屬祿存。乾屬木,西北卻是金水連環,本來就是在金水地養乾木,金琢水養,終成大器。按書上說,這屋子朝向本不太好,不過裡面布置得好,也應該大發,要是不發才怪了。”

他說得也有點忘形,聲音也大了些,這時,忽然有個人在邊上道:“對啊,那人也這麼說。先生,你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會不靈驗的?”

王風回頭一看,是剛才那個自斟自飲的男子,正在眼巴巴地看著他。忽然之間一種沒來由的煩亂或者恐懼掠過他的腦海,他看著眼前人沒有說話。

王風不說話,問他的人也不說話,女子當然也不說話。他們就這樣在人聲和人潮中制造了小范圍的片刻安靜,

似乎船在旋渦中心將沉的那個剎那。

來人打橫坐下,雙手交給王風一張名片:“這位先生怎麼稱呼?”

“王風。我是大學教員。”王風雙手接過名片,來人的目光在他長長的指甲上停留了一瞬間。王風笑笑,伸手取下指甲裝進衣兜:“道具,道具而已。經常戴著習慣了,倒忘了取下來。”借著燈光看名片上寫著幾行字:龔大偉,西鄉酒廊總經理、董事。

“我剛剛冒昧得很,在旁邊已經聽了半天了。”來人眉峰一緊,有些憂愁地說。“先生說得都沒錯,這間酒廊是我們幾個朋友合開的,從選址、裝修到破土上梁儀式都是找了懂行的人嚴格按照古訓辦的,可是不知道為什麼,怪事不斷。開業叁個月來,顧客也不少,可就是賠錢。光賠錢倒也無所謂,關鍵是有些事情攪得我們焦頭爛額。先生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屋子有問題,必定是行家,我想請教請教。”

王風拿起眼前的酒杯,抿了一小口,龔大偉和女子都熱切地看著他。王風看看四周,又看看龔大偉。

“改天行不行?”王風說。“我的東西都沒帶著,今天也略顯倉促了。何況,”王風笑笑:“改風水的計劃不能在這些地方談。”

龔大偉顯得非常失望。但也不好多說,於是點點頭:“不打擾兩位了。”說完站起身來離去,同時豎起一指晃動示意領班免賬。王風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條,在上面匆匆劃了幾個字之後追上去遞給龔大偉:“今天晚上要是沒事情,明天就打這個電話找我。”

龔大偉疑惑地問:“什麼沒事情?”

王風笑笑:“說錯了!就是明天你給我打個電話就好。”

兩人一起走出西鄉酒廊的時候,女子還不斷地問王風:“會有什麼事情嗎?你干嗎不明告訴他?還是你嚇唬人家呢?”

王風招手叫出租:“我也不知道。有時候這也是一種感覺,你知道預感是怎麼回事嗎?你看,普通人會在摔倒在地的一瞬間,大腦裡浮現出自己摔倒的樣子,這就是預感。但是時間再長一點的預感就不容易,有些人感覺准一點,有些人感覺就不太准。我總覺得他的臉發黑,但是又不好說,隻有這樣提醒他注意一點。”

女子聽得有趣,問:“那你的預感相當准嘍?你說我最近運氣怎樣?”

王風回頭,眼睛在夜色中灼灼發亮:“相當之不好,有個色狼正在打你的主意。”

女子一呆,隨即哈哈大笑。王風殷勤地替女子打開後車門,自己繞到副座上坐下告訴司機學校的位置,扭臉卻突然從後視鏡中看到,一條黑影刷地從酒廊半掩的門中閃了進去,似乎剛才它一直在那裡著自己。王風疑惑地朝後看,酒廊的門卻啪的一聲被人拉上了。

第二天早晨,王風將屁股對著窗口蒙頭大睡,卻被門口猛烈的敲擊聲吵醒。王風拿起床邊的鬧鐘看了看,心中暗罵。不快地問門外:

“WHO?”

“王老師開門!是我趙淳!”門口有人回答,暴風驟雨的敲門聲卻沒有停止。

“什麼事情?”

“有人告你拐帶良家婦女,以酒為媒色誘沈老師去了!”

“胡說八道!”王風順手把一個枕頭摔在門上,然後爬起來去開門。門一開,趙淳鑽進來四下探尋。王風在他身後把門關上,笑罵:“你以為沈容是什麼人,能在這種屋子裡和我不明不白地過夜?我們不過是相互傾心一起去喝酒而已——慢著,這緋聞誰告訴你的?你怎麼不回家?”

趙淳趴在枕頭上用力聞。

“滾起來!”王風罵,從冰箱裡拿出牛奶倒了兩杯,遞給趙淳一杯:“什麼事情?”

“有個姓龔的給你來了電話。”趙淳從口袋裡掏出王風的手機,王風一楞:“哦,我忘了我手機放在你那裡了。他說什麼?”

“說的莫名其妙!他說你說的很對,就算他死了也感激你,還有就是他很後悔。都說什麼啊?難道他死了不成?”

“他後悔什麼?”王風琢磨著。“他還有沒有說別的?”忽然他記起了什麼:“來電顯示呢?”

“就是這個奇怪……”趙淳喃喃道:“來電是一串亂碼。我重撥回去沒有這個號。”

王風把牛奶放在桌子上。拿過手機翻看紀錄。過了一會他自言自語地說道:“趙淳,你先回去,現在都已經放假了,你還是盡早回家吧。我有點事情先出去辦一下,你走的時候把門鎖上。”

公路。車水馬龍,熙熙攘攘。王風從出租車裡探出頭來,看著對面的“西鄉酒廊”,太陽當正午,王風套上指甲默默地掐算。一絲涼氣從他心裡冒出來。

他不敢相信:昨天晚上自己竟然活著從這個地方走了出來!

裡面的布置沒有問題,外面的格局就不一樣了。可能是為了突出前衛和藝術感吧,入門下台階,兩邊小窗戶,門前照壁,兩側護牆拱衛,牆壁故意粗化了。可是這個格局並不應該是酒吧的格局。

沒錯,這是墳地的格局。王風現在簡直想罵大街:是哪個王八蛋自作聰明設計成這樣的?但光是這樣也不至於凶,這房子裡還有什麼呢?

在進門的時候他悄悄掏出一張符紙晃了晃,沒反應。王風呼出一口氣。昨天晚上見過他的領班看到了他,掩口小聲驚叫,王風拿著符紙在屋裡走了一圈,領班的眼睛也跟著他轉了一圈。最後王風收起試紙在靠外一張桌子前坐下,領班才走過來,欲言又止的樣子,王風指指對面的椅子要她坐下。

領班坐下之後,王風輕聲地,但卻是直截了當地問:“他怎麼死的?”

領班又一次用纖細的手指捂住了嘴。

王風又問:“他什麼時候死的?”

領班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常態:“今天早上醫院才來了電話,說他昨晚出了車禍,已經不行了。”

王風沉吟半晌,問:“那麼說,昨天晚上就已經死了?”

領班點點頭。魚缸裡的魚自得其樂地游著。

王風拿出手機,翻看記錄,亂碼來電的時間分明是上午10:37。他按下呼叫,果然不出所料,電話裡冷冰冰地說:對不起,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。王風抬頭,看著心慌意亂的領班:“還有什麼特殊情況沒有?他在本市有親戚沒有?”

領班搖搖頭。“他還沒結婚,他的父母都在南方。”

王風沉思起來。領班終於抑制不住地開始啜泣:“先生,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我從一開始就當領班,叁個月這裡已經死了兩個,瘋了一個,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”

王風驚訝地抬頭:“你說什麼?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好幾起了?”

領班點了點頭:“前兩個人都好象是意外,所以我們都沒有在意。可是昨天從先生走後,老板的行動就很古怪,好象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,嘴裡還喃喃著什麼。後來他喝醉了,我們扶他到了後面睡下,他醒了後非要開車出去兜風,結果晚上就出事了。誰知道他為什麼非要出去呢,喝得那樣醉?”

“有一個人知道!”王風眼光灼灼地說:“龔大偉!”

領班一楞,嚇得都不哭了。

王風笑了笑說:“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我都要知道,隻能問他自己。好在他剛去世,我要想一點辦法……我要想一點辦法……他有女朋友沒有?”

領班搖搖頭。

王風看看周圍:“這裡的工作人員呢?有幾個是女人?”

領班說道:“就我一個,你要做什麼?”

王風卻沒有回答她。隻是喃喃自語地說:“一個……少了……對,沈容也見過他……我呢?……哦,手機……”忽然他抬起頭來,對領班說:“你今天請個假成不成?這件事情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,運氣不好的話所有來過這個酒吧的人大概都有危險!而且這個酒吧……我說不好……”王風抬頭四處打量著:“怎麼不知道哪裡有一點象我們學校的什麼地方?”

王風宿舍的門開了,王風先進門,熱情地把昨夜和他一起喝酒的女子沈容與領班往屋裡讓。桌子上已經准備好一張巨大的紙,上面密密麻麻地畫著各種字和圖案。紙的最中心有個八卦,八卦邊緣有兩根蠟燭,王風的手機上拴了一根繩子擺在八卦上面。

沈容捏著鼻子進來了。

領班也面帶驚懼之色地進來了。

王風讓她們在桌子兩邊相對坐下,自己打橫坐在他們兩個側面。然後拿起一本舊書,抱歉地笑了笑:“對不住

,這套東西我實在是不熟悉,咱們隻能一邊查書一邊進行 。沒問題吧?”

領班怯生生地點點頭,沈容一付警惕的模樣:“不是真的吧?你有把握沒有?你們宿舍長最恨這個,被他瞧見怎麼辦?”

王風正色道:“那老頭子我已經一瓶好酒搞定了。別多廢話,咱們最好快點開始,現在已經晚上7點了,如果順利我就請你們去吃宵夜。”

沈容問:“如果不順利呢?”

王風向她擠出一個盡量輕鬆的笑容:“那你就想辦法給我買棺材!”轉而大怒:“怎麼老逼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!”從桌子下抽出一張符來燒了,繼續發怒:“燒一張符我的法力就消一點你知不道,別胡說了。開始吧!”王風在沈容和領班兩人的左手上畫了兩道紅色的符(這是阻止請來的鬼上身而設的法障,朱砂混黑狗血的),叫她

們每人伸出一隻手來握住拴著手機的繩子,把手機提在半空中不動然後告誡說:“等一下要是覺得有人拉手機,就讓它拉過去,心裡什麼也別想,閉緊了眼睛什麼也別看,覺得害怕就在心裡慢慢念‘自在’兩個字,總之,千萬

千萬別睜眼!”

領班點點頭,沈容又問:“干嘛不讓睜眼睛?”

王風正取出一張試紙來要燒,聞言對沈容怪笑一聲:“怕嚇壞了你。”

沈容心中一顫,連忙閉上了眼睛。耳聽得王風點著了試紙,曼聲長吟道:“叁界冤災,皆在眼下!一切行跡皆來!”然後就是喃喃的吟誦聲,幾乎在同時,一陣冰冷恐怖的感覺襲來,沈容覺得自己背上起了一溜雞皮疙瘩。

似乎有什麼人在用指甲慢慢劃自己的背,一縷涼氣漸漸從沈容腰下升起,彌漫在她的全身,頭皮發炸。沈容心

中一顫,強自鎮定著拿穩線頭,聽到旁邊領班牙齒相擊的聲音清晰地傳來。沈容幾乎想要掉頭就跑。耳聽得王風站起來,走開,正要問“你上哪裡去”的時候咔噠一聲王風已經關掉了燈,回來,打火機嚓一響,能聽到蠟燭芯爆燃的聲響。沈容悄悄問:“干嗎要關掉燈?”

王風沉默了剎那,最後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:“普通的人和住所都有神靈庇佑,有他們在一般的鬼是不敢出

來的。我剛才已經把這些神靈統統請走了。

沈容驚懼之下睜開眼睛,燭光裡王風和領班的臉色慘白青綠,比真的鬼都不遑多讓。沈容大叫一聲,手指鬆開,王風眼疾手快地在手機掉到桌子之前一把拎住,將線頭重新塞到沈容的手指之間,順勢握了一下柔夷:“你的手太冷了。放鬆點。”王風說道。

領班也睜開眼睛,照例地用手指捂住嘴,她比沈容鎮定一點,沒有鬆開線頭。“快閉上眼睛。”王風說:“我要正式請亡靈了。記住,從現在開始,你們感覺到的一切形跡都是幻覺,都是幻覺。千千萬萬不能鬆開線頭!”接著,他翻開書找到一條咒語大聲念出來,門窗緊閉的屋子裡似乎刮起了一陣陰風。

沈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。雖然隔斷了視力,但她強烈地感覺到有些東西在桌子周圍繞圈走動,王風在語調平緩地問著問題。

王風:“你的姓名?“

一股力量拉扯著沈容手中的線頭,沈容用力拉緊。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也會做這種沒來由的事情。

王風又問:“那麼,這桌子上有幾男幾女?”

線頭被扯動了叁次。

聽得出來王風出了一口長氣。他說道:“能告訴我你下世當晚發生了什麼事嗎?。”

線頭忽然被什麼力量拉緊,似乎牽拉它的那隻無形之手非常激動。王風開始喃喃自語,周圍忽然之間變得非常

冷,叁人似乎身處一個寒冷的氣流旋渦之中。有什麼冰一樣的東西碰到了沈容的臉,沈容驚呼一聲,右手已經鬆開

了線頭,在同一剎那間,領班也叫出來:“那不是他!我雖然看不到,可是我知道那絕對不是他!”

手機重重地摔在桌子上。

沈容和領班同時睜開眼睛,一個藍色的影子從她們身前掠過,沈容駭極,對王風大喊:“他就在你身後!”同時,王風的聲音也響起來:“快跑!他要上我的身!”他一邊說著,一邊飛速拿出一張符紙准備在蠟燭上點燃,同時,那個藍色的影子慢慢向王風俯下身去。

蠟燭滅了。房間裡一片漆黑,沈容和領班同時躍起,扑向房間門口。房門是鎖著的。兩人不約而同地把背部靠在房門上,耳朵裡聽著王風摸索著站了起來,在黑暗中用粗嗓子發出尖細的女聲哧哧輕笑一瞬間,沈容失去了思考能力,隻聽著王風一步一步地走過來,旁邊的領班抖抖擻擻地似乎在找什麼東西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許就是一瞬,眼前一團火光亮了起來——酒店的領班隨身總是帶有打火機的。這團光非常渺小,但是已經足以看清楚屋裡的一切。王風在距離桌子兩步的地方站定,正用手機的一片碎片刮著自己的手臂。一滴滴鮮血掉在桌子上。他的眼睛是青色的,臉上分明是在笑。

一個念頭進入沈容的腦海:自己要是再不有所動作,王風就完了!想及此,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,抄起一把折疊椅子沖過去把王風頂翻在地,然後抓了桌子上那張王風沒來得及燒的符紙跑回來,兩個女子抖著手想把符紙點燃,可那符紙上沾了些血,先後滅了兩次。地下的王風慢慢轉動身軀想要站起來。

符紙終於點著了。在火焰燃燒到畫符的一瞬間內,似乎有一股極熱的風平地吹起,王風發出了一聲慘叫,青綠色的氣從他的七竅冒出來,在空氣中依稀顯示出一個人的臉孔,然後消失,王風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。沈容和領班都是一頭冷汗。

許久,領班驚叫一聲,打火機摔在地面,她大概被燙到手了,沈容默念著各路神仙保佑,心驚膽戰地摸索著打開了燈,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很平常,屋子裡暖暖的,王風還在昏迷,左手手臂上冒著血。容連忙跑到王風的身邊,雙手將他的身體抱離了地面,嘴裡急促地喊著:

“王風,醒一醒,王風-------”領班也趕了過來。

王風慢慢睜開了眼睛,看著身邊兩個一臉驚恐的女子。沈容看他醒過來了,喜極而泣,卻沒有想到王風的臉突然猙

獰地扭曲,兩個手猛地扼住了兩個人的喉嚨,從胸膛中發出呼呼的吼聲。沈容沒有防備,嚇得兩隻手緊緊抓著王風

的那隻手搖憾,眼睛睜得老大;領班也嚇了一跳,雙手一陣亂抓,正好抓在王風的傷口上,長長的指甲撕得王風倒

抽一口冷氣,縮回雙手大叫道:“開個玩笑嘛,也不至於就下這麼狠的手啊?”

“再來十個腰子!”王風中氣十足地招呼小攤攤主,然後舉起啤酒灌了一口,瞧瞧自己纏滿了繃帶的左手,咧

嘴一笑:“別都不理我啊?我是看你們那時都太緊張了,逗你們玩玩的。誰知道你們這樣不禁玩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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